萧芙心想,小翠这家伙,若是一起出去也是个拖后腿的,还不如自己逃出去潇洒快活。
天微微亮,空气中还带着一丝清凉,朝霞倒映在清明渠中,尚书府院墙外,那小艄公章济就已经站在船上,眼巴巴地望着尚书府墙根儿下那个狗洞。
突然,一个鼓鼓囊囊包袱从狗洞里露了出来,大概是因为里边装了太多的东西,卡在那墙上,半天也没能被推出来。章济急忙过去,不知是不是应该搭把手,却看见那包袱又被抽了回去。
从墙洞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死小翠!这大饼怎么会在我包袱里?”,“这块红布又是干什么用的?!小翠这臭丫头,刚才应该下手再重点儿!”
过了一会儿,那包袱终于又从狗洞里轱辘出来,明显是缩了水。紧接着,萧芙的脑袋从狗洞中探了出来,看见章济,冲他笑了笑,接着整个人都钻了出来。
她着了劲装,头发束得在头上只得一个髻,如同男子一般,显得英姿飒爽。章济连忙把替她收着的男装奉上,“芙小姐,这衣服洗净给你收着呢。”
萧芙把那衣服塞进包袱里,“这次不是出来玩。出来行走,着了男装反而显得鬼鬼祟祟。扮作女侠一般,反而不碍眼。”
“小姐这是要去干什么?小翠昨日匆匆忙忙叫我,也没说清去作甚。”章济把船划开,嬉皮笑脸地问。
萧芙掬起一捧水,往他脸上一泼,“你看我这是像要干什么,落井下石的家伙。”
章济要躲,那水却没到他身前,就洒得差不多,“我的大小姐,别啊。我这衫子可也是新洗的。”
萧芙撇嘴笑了笑,“小姐我啊,如今是在逃婚。”
章济一听,吓得船桨差点掉在水里,逗得萧芙哈哈大笑。
“嘘,小声点!你不是要逃婚吗?”小艄公虽然是还没遇到过逃婚的,也知道逃婚的人不该是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你倒是逃的哪门亲?坊间倒是还没传出来。”
“没看出来啊,你还挺热心。”萧芙好笑地白了他一眼,“御林军杨家,还有镇西将军家那个讨人嫌的。”
“哦呦,瘦田没人耕,耕开了有人抢啊!”章济咂舌,“就你这样还两家抢。”
萧芙又一泼水泼过去,“你那叫什么比喻!小心我不给你船钱。”
他俩自小撵熟,章济时常忘了她尚书小姐的身份,才如此口无遮拦。他看萧芙要怒,摸了摸头,道:“这两家抢亲,我要是你,我也逃了。你倒是怎么打算,难不成真不回家了?”
“我就是避避风头,真离了沁园,小姐我指望什么活着?”萧芙看着脚下粼粼的河水,沁园外墙的倒影,渐渐摸不到了,“让我去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堂堂尚书之女能去打劫吗?沿街卖艺也不是我能干的。小姐我对我自己的斤两还是有数的。”
萧芙幽幽地叹了口气,“离了沁园,我什么都不是。”
小艄公看着萧芙想劝两句,可是又不知说什么才妥帖。人家锦衣玉食,不为生计所迫,从来都是自己这等小民连羡慕都不敢羡慕的。不过他才头次发觉这高门大户的出身,原来也有这些烦恼。他用力将桨往河堤一戳,那乌篷船就如梭子一般,往北逆流而上了。
萧芙酬谢了章济,就奔着城东去了。她心里早有打算,去那茶馆要间房,住上几天,再回去探探风头。
一路上走得顺利,沁园发现自己不在,起码也要到早饭时候。萧芙却还没看过长安城晨曦初露,刚刚转醒的情形。各坊的大门刚刚打开,金色的阳光从那大门中投入贯彻东西的大街,照的石板路上阴影斑驳,阴阳交错。
萧芙避了朱雀大街,以免遇到去朝中的大臣官员,却仍然看见几次官府的轿子在坊中招摇而过。商贩的摊子却好像一瞬间就能搭设好。之前还不在那里,一眨眼,摊子上的各种小吃已经腾腾地冒着热气。
她对那摊子多看了几眼,那小贩察觉,抬头与她对视。萧芙摸了摸肚子,临行前小翠非让她吃足了饭,以免找不到吃饭的地方,这倒是多虑了。她如今不打算吃东西,赶紧偏了头走掉。
这清晨空气甚好,萧芙想,日后也该多早早出来走动,再叫上萧衡一起。只可惜在这城中有亭台楼阁遮挡,日出依然是看不得的。
萧芙到了茶楼时,那茶楼还没开门,侧巷里却出来一个人,身上披了黑色大氅,帽子罩在头上,正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这个样子,明摆着告诉人家他再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想不注意他都难。
萧芙看得有趣,那人却一个不小心撞到萧芙身上。他低头道了歉,正想走,却被萧芙一把拦住。那人如惊弓之鸟,浑身僵直,差点真就跳了起来。
他这一来,把萧芙也惊出一身冷汗,这人怎不走反跳,自己莫不是遇到了千年老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