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跑出来了?”慕白淡淡地问。
“小白可是觉得我就这样一走了之太没担当?”萧芙有点担心地看着慕白。
肉片在铜网上开始滋滋地冒着油,慕白把那肉片翻了个个儿,“要是把这肉片一直放着烤,就会烤焦,总得给个喘息的机会。你是怎么打算的?”
萧芙抿了一口酒,把杯子放着桌子上,“我本想出来躲两天再回去。可是今天早上,一个人在房里躺着,觉得这样似乎也无济于事。杨家跟裴家都得罪不得,可是我偏偏哪个都不想选。”
那肉片的另一面,很快就熟了,慕白把烤好的肉片夹到萧芙碗里,轻描淡写地问:“既然不想选,可是另有意中人了?”
萧芙本来想说没有,突然兴致起来,爽快地说:“有啊。你也认识。”
慕白满脸狐疑,“我也认识?”
“就是威名远播的小猴爷啊!”
慕白手一抖,险些将自己饭碗砸掉,强做淡定,“你又没见过他,怎么知道他品貌如何?”
萧芙把碗筷一放,双手合成拳放在下巴前边,“文如其人,小猴爷文风清奇,思路开阔,故事情节起伏跌宕,必定是个有情趣有爱心的好人。”
“万一他丑呢?”
萧芙把手放在桌子上,正色道:“文如其人,小猴爷文风开阔,这人必然是过得舒心,周围的人必是对他恭顺,又怎么会丑陋不堪。”
“你怎么知道他自己不是个断袖?”
“文如其。。。”萧芙话说了一半,发现不对,连忙话风一转,“写断袖的一定是断袖?那你现在烤着羊肉,是不是也要会咩咩叫才行?”
萧芙被他说的有点恼,话说出口了又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过,想要把话收回来,可是看着慕白却也不像生气的样子,倒好像在偷笑,也不知哪里有趣了。
“反正,”她闷了一口酒进肚,“人生一场,水中月镜中花,痴心也罢,执念也好,都是吃饱喝足之后的虚妄。”
慕白眼前一亮,“《天子戏诸侯》第三十六章!”
萧芙酒杯向前一举,“知己啊!”
酒过三巡,月上中庭,慕白和萧芙越谈越投机,那胡姬早已经退下。他二人索性离开了池心那亭子,一人拎着一个酒壶坐在廊下。萧芙除了鞋袜,把脚放入那池子里,在池中晃动,没能惊扰池中沉睡的鲤鱼,却搅碎池中明月。
“我其实挺怕的。”萧芙把身子往后一仰,躺在回廊上。
“我也是。”慕白也学她躺了下去,顿觉天地开阔,月高云远,四方的院子中自身如此渺小,如蝼蚁一般,被层层夜幕所压,让他一口气几乎提不去。
“十七年来,我以为我一日日潇洒自在。先生教书,我就想了法子学些自己想学的。不似别人家小姐,日日要去学做那些针线女红,岁岁念些不知所谓的书。可是到头来,好像大家也没什么不同。”萧芙提起酒壶,将那壶嘴一顷,美酒从壶嘴倾泻而出,落入她口中。
“从小锦衣玉食,仆从侍卫众星拱月般绕着你转。只要不是大逆不道,有违天理人伦,想做什么都做得。可是未来的每一步,都看得清晰。明明是少了许多迷茫,可是我为什么也觉得不知所措。。。”慕白将双手尽力伸展,把整个身子拉长。
“因为,今日生或者明日死,又有什么区别?”萧芙翻了个身,面对慕白侧卧,“留下生前身后名?那名岂是你我?”
“总有几世轮回。”慕白不可置信地凝神这萧芙,面色忽然凝重起来。
“一碗孟婆汤下肚,谁又是谁的前缘?”
萧芙忽然间眉飞眼笑,眼波流转如水中月影。
慕白胸中莫名一恸,正色道:“来世不可追,明日不可测,今朝有酒今朝醉!”
“对!今朝有酒今朝醉!”萧芙喝下那壶中最后一滴酒,大着舌头说:“小白,不如咱们结拜吧。”
“结拜?”
慕白眉毛一抬,略微惊奇。
他低头笑了笑,将手中那壶中的酒一饮而尽。再抬起头,一双桃花眼中碧波潋滟,他当下拉着萧芙对着那明月跪了下来:“好!苍天在上,小白今日与小芙结为义姓兄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他说完,看了看萧芙,“这事儿我没经验,说的还对吧?”
萧芙想了想,掏出一柄短剑,正是杨家所赠的那柄斩棘。
“没设香台就算了,咱们兄妹不是计较那些的人,可是歃血为盟总是要的。”
慕白点点头,接过那短剑,用指肚在刃上轻轻一蹭,一道血线立刻出现在他手指上。慕白用血涂了嘴唇,正要重新起誓。忽然听见萧芙大着舌头说:“还有加上,若违此誓,要怎么样。”
“好,”慕白心中忽然溢出了几许豪情,“。。。。若是有违此誓,永失所爱,世世不得轮回。”
萧芙瞪大了眼睛,这誓言也忒狠了,想想自己也不是出尔反尔,违背誓言的人,便也依样画葫芦地做了。
此时风正清,月正明,一双人儿跪在廊前,醉意也正浓。
萧芙起完誓,对着慕白盈盈一笑,
“你比我年长,咱们同年同月同日死,却不知是你赚到了,还是我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