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病痛使她变得脆弱,也许是因为眼花而出现了幻觉。这个面目苍白唇无血色的男子,竟眼熟至此吗?
她自嘲,闭上眼,再睁开,眼前的人面目还是没有改变!
契阔重逢,他长大了长高了,却仍是那个宅心仁厚的孩子。他的眼睛那么亮,阳九怎么会认错呢?
眼泪汹涌而至,阳九忍不住。久违的老友!她想喊他的名字,想与拥抱在一处。可是她喊不出动不了,只能呜呜咽咽强忍着痛苦。
但是她的异样终究是吸引了男人的目光。他抬手在她前胸和后背一点,便听见一声粗哑的呼唤。
“天……冬……”
男人怔愣一下,慌忙蹲下~身,拨开阳九脸上凌~乱的头发,捧住她的脸,忍不住震惊地叫出来:“九……九姐姐,你可是九姐姐?!”
阳九轻轻点了点头,一下子就被面前的人紧紧搂住。“你还活着!你竟还活着!”他的声音里夹杂着哭腔。
阳九轻声道:“对啊,我还活着,他们却死了。一个村子都死了我却还活着。”她疲累地靠在天冬肩上,“我有点困了,让我睡一会儿吧,别叫醒我……”
天冬感觉到怀里的人忽然软了下去,顿觉不对。一看,见她脸色潮~红,气息不稳。一摸额头早已烫得不行。天冬急忙把她抱到软塌上,为她切脉。
望着男人关切伤心的目光,站在一旁的谢晓燕心里有些疼。她知道那眼神不是弟弟对姐姐该有的。他在看的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长在他心里,永远霸占着他的目光。
她跟了莫天冬三个多月,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自己!她把那个脏兮兮的臭小子带过来,只是想让他看到,她谢晓燕也会救人,她谢晓燕可以成为他心中所期望的那样!可是这男人不给她机会。老天爷也耍了她。那个脏兮兮的臭小子怎么一下子成了他的“姐姐”了呢?
莫天冬并不了解谢晓燕的悔恨与嫉妒,他一心系着床~上人的安危。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囊,展开来看,里面盛着长短~粗细共八十八根金针。金针质软易折,可天冬不过腕子一抖,夹在指间的金针便利落地刺在她的胸口穴位上。
“阎王无情,金针断命。”能使这八十八根金针决人生死的,世上除了当年那位一掌杀八恶的“鬼手仙”还会有谁?但“鬼手仙”应是个已尽花甲的老人,怎会如此年轻?真是奇也怪哉!
莫天冬施完针,忽然双膝一弯,摔在塌边,仔细一看他竟是满头冷汗。
谢晓燕急忙扶住他。忿恨道:“你是不要命了?这人是谁?值得你如此耗费心神去救!”
天冬绝决地甩开她,愤怒的眼神中夹杂着愤怒。他瞪着她,脸色白得可怖:“没想到你狠毒至此!”
谢晓燕怔了怔,不可置信地质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怀疑我把她害成这样的?”
天冬仔细地为阳九拉好被子,头也不抬,低声说道:“难道不是吗?你的不择手段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可以对你的胡作非为视而不见,可你竟然伤害了她……
谢晓燕苦笑道:“莫天冬,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凭什么冤枉我!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害她,你信不信!”
莫天冬淡淡地叹了口气:“谢姑娘,你走吧!”
谢晓燕想哭,她活了十六年还没有哪个人敢让她如此卑微,如此地屈辱。他见到那个来路不明的“姐姐”,就把她抛到了脑后去了。莫天冬,你真是……太伤人了!
“莫天冬,如你所愿。”谢晓燕眼圈发红,极力隐忍。“我恨你,我再也不想见你了!”
莫天冬听着那人夺窗而出的声音,静静地跪在塌边,一动也没动。
树影斑驳,碎金般的阳光洒过窗纱。
阳九从噩梦中惊醒时,发现自己脸上全是泪水。她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四周,发现这是一间雕窗画梁香烟斜绕,布置考究的卧房。忍住头疼仔细回想起之前的事,她慌忙跳下床来,光着脚往外跑。
阳光明媚,院子里,翠竹摇曳秋菊灿黄,一个青衣男子躺在仰椅上好像是睡着了。
泪水瞬间斑驳了阳九的视线,她不确定地喊道:“天冬?”
椅子上的人好像动了动,不知为何他迟迟没有站起来。等他回过头来阳九才看到,那是多么一张苍白憔悴的面容。
他眼睛中光芒闪烁:“九姐姐,你醒了。”
阳九轻轻弯起嘴角,回道:“是啊。你也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