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鼓捣了半天,终于把隐形眼镜给带上了,只见他两只眼睛就像是一滴墨落进了清潭当中,雾蒙蒙一片,一看就是一个经年失明的盲人。
“我们这样骗人好吗?”杰克看着破镜子里的自己担忧道。
林庸深深地思索了一下,说道:
“当然……不好,但是我们要去去做。
你没有别人看起来可怜,在行乞的领域中,你就没有别人强。当你弱了,你就会被淘汰,现实就是这样,甚至比你看到的还要残酷。你要么选择前进,要么被别人丢下,没有人记得住你,只有你自己记得住你自己。或许一次次的欺骗会摧毁你的良知,但那只能证明你的良知不够坚强,也证明了你比真正的瞎子还要盲目。你只能在卸下伪恶丑的武装时,珍惜怀里珍藏着的火种,将它带到最高的地方。我们最终的目的不是以此生活,而是通过行乞得来的资金做一些其他的事。
这两天我才明白过来一个真理。
这个世界永远都有真假善恶,你赤条条只带着善念行走,根本无法生存,只能被毁灭。
你只能将真善当作本心,将伪恶当作工具。不能颠倒过来!明白了吗?”
杰克傻傻地说道:“除了第一句,其他的我都没听懂。我只知道,骗人是不对的,不对的事情做多了,自己也就跟着不对了。”
林庸苦笑着摇摇头,自己和杰克有些地方一样,有些地方却完全不同,从这个简单的选择开始,林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两人已经分道扬镳。
人有两个世界,一个是自己的内心世界,一个是外在的客观世界。
杰克只想捍卫自己内心世界不被摧毁,而林庸……
却想在捍卫内心的同时,再去改变世界!
这就注定了林庸需要做的更多。他深切地明白,没有恶的方式,他根本做不到!这和他的内心是矛盾的,但他必须承受这种痛苦,因为想要改变世界,先你得变得和这个世界一样,你才能进入其中,不被毁灭。
林庸想了想说道:“我换种方式问你,如果我们将这次行乞来的钱,拿出两成捐给孤儿院,你还会戴眼镜吗?”
“不戴。”
“那孤儿就起码少了一百美元,你要为此负责。”
“可是骗人是不对的!”
“当然是不对的,但如果只有这样才能行善呢?那到底还要不要善?”
“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善一定要建立在行恶的基础上?行不行善我不管,我就是不能行恶!”
“但如果是一个善良的人在你面前,只能活一个呢?”
“这种事没有生在我身上!”
“不!它早就已经生在你身上了!同行的欺压,世界的冷眼,甚至是家人的一次斗嘴,都是无限缩小版的矛盾和牺牲!你早已无数次动用恶念捍卫你自己,这种东西从来都没有断绝过。你现在之所以害怕行恶,只能证明你的善心薄弱!你连你自己都没有现过,你本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只不过在心中建设了你虚妄的空中楼阁,安然藏在其中自欺欺人,经不起一丝真实!我不否认你思想的伟大,甚至是难能可贵的,但是我同样痛斥你的脆弱,因为你根本看不清这个世界。邪恶从来都用善作为武装,为什么善就一定是孤立的?你这样,只会越来越糟,到最后,你的善念会被世界的恶念挤压煅烧,最终和你一起毁灭,残忍得连一点灰都不给你留下。还是那句话,善是本心,恶是工具,你自己思考一下,要不要为孤儿捐出一百元。”
杰克慢慢将眼镜重新戴上:“我明白了……”
林庸瘫在轮椅上做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东第十九街区,注意你现在是个盲人,走慢一点。”
………………
五个小时后,当林庸将两百四十五美元丢进孤儿院的捐款箱时,杰克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是两个难关,先是要不要欺骗,之后是要不要捐献。一个是恶的产生,一个是善的产生。拥有善的人卡在了第一步,拥有恶的人卡在了第二步,但总体来说,这样的做法,让整个世界,变得更好了一些。这次心灵的革命,用虚假的恶念,成就善卷土重来的希望。
林庸回头微笑着对杰克说:“还后悔吗?”
杰克笑着摇摇头:“不后悔!”
正当这时,林庸路经了一个公用电话亭。攥着手里的硬币,林庸让杰克将他推到了电话亭里面。
把杰克支出电话亭后,林庸深呼一口气,慢慢提起电话,丢入硬币,快地在拨号盘上摁下了一长串电话号码。
嘟嘟……嘟嘟……
“喂~”
听到这个慵懒而憔悴的声音,林庸心脏嘣嘣嘣地跳动,像是一瞬间飞到了地球的另一边。
“名伶……你还好吗?”
这一声呼唤之后,电话的另一头久久没有回音。林庸能从听筒的震动当中,听到对方有些紊乱的呼吸。
“林……林庸?是你吗~?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嘘——是的,我还活着。我受了重伤,但一切都还好。”
“你在哪儿?”名伶急忙问道。
林庸转头看了看电话亭外的杰克,想了一想说道:“我现在在美国,用公用电话给你打来,但是我现在的样子不想让你看到,要不了多久我就会痊愈,到时候我第一时间就会回到你身边。这个电话只想让你知道,我还安好,行了别哭了,我就是舍不得你再为我掉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