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开篇。狩猎时代(1 / 2)

周楷有家的时候还得追溯到他八岁之前,那时候二弟周桢刚会走路。

虞七的溃兵杀来的时候,周陈氏把两个孩子和一头高大丰腴的母羊藏进储藏甘薯的山洞里,反方向跑向山脚,小脚的女子怎么跑得过骑兵,入了虎口的羔羊,结局无疑是骨头渣子也不会留下。虞七的兵饿了,什么都吃,他们的坐骑饿了,茅屋的披草也未能幸免,伯有家透过掩体的缝隙亲眼目睹了兽兵的残暴。

面对小弟的惊恐绝望,他平静的堵住他的嘴巴,好像外面发生的事于己无关。

兽兵们饱餐了一顿‘米虫肉’,将剩下的女人一并掳走,村里的男人,确切地说是村里男人的脑壳,早先一步被鞑子兵砍了冒充反贼请功领赏去了。

然后,整个村子被兽兵一场大火化为灰烬······。

两个孩子藏在山洞里喝了两天羊奶,直到山羊反刍完胃里的最后一口干草,顶开山洞的掩体,村子里二人一羊三个活口终于见到了日头。

满眼残垣断壁,两兄弟搜遍全村,粮食没得一粒,只有溃兵丢弃的两把破腰刀,周楷一筹莫展,低头看着吃了几天奶的山羊,呐呐地说:“大羊啊大羊,我兄弟俩好歹吃了你几天奶,你就是我们的养母了,以后去哪,你说了算。”

大羊好像听懂了周楷的话,出了门一路向北,好在荒野里不缺草穗头,两兄弟便有了续命的羊奶。

到处都是残兵败将,到处都是残垣破壁,到处都是流浪饥民,到处都是人面兽心,到处都是蝇营狗苟,亲眼目睹了娘亲被肢解的周楷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包括他三岁的弟弟。

他宁愿相信四条腿的羊娘娘,也不相信两条腿的畜生。

五年后,周楷在大河东岸,界山山脚见到了一座冒着炊烟的四合院---‘一道庙’。

无机道长是庙里唯一的活人,当他听到山门外孩子的啼哭,突然觉得自己又从畜生变成了人。

老道士穿上仅有的一件道袍出了门,映入他眼帘的是两个裹着狼皮的黑黢黢的孩子和一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山羊。

“小友,哪里人氏,姓甚名谁?”

“小姓周,名楷,生来双目有赤光,江湖人称‘眼赤霞’。”

“燕赤霞?无量天尊,放屁,我娘说我爹他老人家就叫燕赤霞,二百年前研习地遁之术,做了地仙,你小子不学好,敢拿贫道消遣。”

“嘿嘿,”周楷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你爹死了呗,埋了呗,你们家说话都那么含蓄吗。”

“哦?”老道若有所思,“这···这···”。

周桢听老道话音,起码也有二百岁,忧伤中顿时露出一抹惊喜,“老神仙,您能救救俺娘吗?”

无道一愣:“你娘在哪里?”

周楷指指脚下的山羊:“我俩一直吃它的奶,它就是我俩的养母。”

无道点点头,“倒也是,‘有奶便是娘’,但是它太老了,老君的仙丹也救不活它了。”

周桢不干了,咧嘴就哭,“羊娘娘死了,俺俩去哪里找女人安家立户?”

无机瞪了有人一眼:“七爷大兵过处,大河以东,东海以西,北海以南,界山以北,荒野千里杳无人烟,你俩还能去哪里?留在道观做小道士呗。“

“俺们不做断子绝孙的道士,俺俩要娶老婆生孩子。南方战乱,俺们就一直向北,总有住人的村子。

老二,别咧咧啦,烦不烦呐。”周楷跟着羊娘娘走了五年,始终坚信它会带自己找到一片安身之所。

“呵呵···界山四围千里之遥,大河两岸荒草萋萋,界山以北曰‘大荒’,狼虫熊豹,嗜血成性,山猫野兽,遍地成精,你俩想清楚了,进了这片洪荒之地,便再也走不出去了。”老道盯着伯有家,一脸的怪笑。

“我不信虞七能把人吃干净喽,前面一定有村子,也一定有人。”周楷野惯了,满脸的桀骜不驯。

“既然不想做道士,也可以留下来租种我的庙产嘛,赊给你种子和农具,庙里还有房子住。”看来老道一个人住在这里实在寂寞,极力地挽留伯家兄弟。

周楷瞪了一眼老头,“无鸡儿的老东西,老子是猎户,用不着农具,你这里没有娘们咋生崽子,没有后人村子能立住?”

老道士甩了甩手中的拂尘,“你俩找不到女人的,贫道倒是可以给你配个地仙儿留个后。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懒得理你”。周楷知道道士是在为他画大饼,乜斜着眼说。

道士也不急,“看看你娘吧,咽气啦。”

周楷低头看,老羊果然蹬直了后腿,哭了一鼻子,背起老羊说:“老二,跟哥走。”

无机道长叹了口气:“天快晌午了,你们饿着肚子过不了界山,况且大山里有狼,当心畜生嚼了你们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