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风白看向叶成竹，率先出声道：“此次能够全身而退，实属不易...不过往后还需却邪再帮衬一二，让弈剑山庄以及那些随行商贾安然离开京畿地界。”</P>
叶成竹应道：“无妨，我等前后布局都是为了今日这番光景，既已事成自会安排诸位离开，这些时日就在此处静候消息，最快年初便可全数离去。”</P>
陆风白抱拳出声：“如此便好！”</P>
两位当家之人本想继续聊些往后安排，可包括他们二人在内，议事主殿中的所有人都明显地捕捉到一道彼此对视的目光。</P>
位居主殿左侧的，是身着紫袍大袖的文士——墨无言。</P>
位居主殿右侧的，是一位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青岚。</P>
顷刻间，一股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势态，就以他们二人为中心，在这议事主殿当中扩散开来。</P>
墨无言单手扣住身前那一只白瓷茶盏，双眼在青岚身上打量了起来。</P>
他向后者出声问道：“我与阁下可是在哪见过？”</P>
青岚开口答道：“你我二人，今日是第一次会面...”</P>
墨无言随手一推，身前那一只白瓷茶盏便朝着青岚方向推去。</P>
后者手指在桌案一叩，原本直冲而来的白瓷茶盏，竟是被他拦停在了双方正中位置。</P>
青岚笑声说道：“难道尚水学宫出来的先生，都如墨先生这般浮躁心境？倒是让我这小老儿有些失望啊...”</P>
此话一出，站在墨无言身后的姜旭、宁珂二人顿时有些皱眉。</P>
他们两人不过出于何种目的，都与对面那位青岚前辈接触过，但今日所见与往日大有不同。</P>
姜旭和宁珂的心中，极为默契地生出同一种想法...</P>
他是在故意激怒先生！</P>
墨无言出声答道：“不过是出于想请青兄喝一盏茶罢了，再者墨某已经不是学宫先生了，还望青兄莫要再将墨某与尚水学宫牵扯在一起...”</P>
青岚故意流露出一脸诧异的表情，不敢置信地看向墨无言。</P>
“当真？”</P>
“青兄若是不信，大可去西京城内的学塾询问，自然可以得知尚水学宫中，可还有墨无言这一号人物...”</P>
“那我可是错怪墨先生了？”</P>
“自是没有错怪...”</P>
“那不就行了！”</P>
青岚与墨无言这云里雾里的对话，让旁人听着有些摸不着头脑。</P>
方才在其他人的眼中，青岚似是纠结于墨无言学宫先生的身份，但等到墨无言亲口道出已经不是学宫先生了，两人依旧在进行着古怪对话。</P>
在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林满六突然反应了过来。</P>
青岚前辈与墨先生之间，是在纠结于东都外城的布局谋划！</P>
当时从李延鹤将军手中接过指挥权柄的青岚前辈，曾在东都外城战事中大有建树，可每当要斩获战功之际，都会被那时的北燕王军伍给抢了去。</P>
起先，李延鹤和管骁两位将军还猜测过，是否是宁珂所为...</P>
可等到林满六带着宁珂一同前去找寻弩车配件后，青岚前辈的布局依旧在跟北燕王所属不谋而合。</P>
那会的青岚前辈，就仿佛是在跟北燕王军帐中的谋士虚空对弈一般。</P>
他在城中这头落子，那边便也寻一处好地方埋下妙手，只待两军共克外城乌夜骑。</P>
此时此刻，知晓北燕王所属在东都战事之中，暗中执棋者身份的人，多半只有林满六、叶当听两人。</P>
墨无言双手笼袖，一脸笑意地看向青岚。</P>
他出声说道：“那可要墨某向青兄拱手致歉啊？”</P>
青岚与墨无言的动作一致无二，同样是双手藏于袖管当中。</P>
“我这五十多岁、半截身子入土的小老儿，哪能让墨大先生出言致歉啊？”</P>
墨无言侧头看向林满六，脸上笑意不减分毫。</P>
“看来咱们这位青岚先生，已经将山庄的精髓学至大成了！”</P>
林满六听着墨无言的打趣言语，脸上却是挤不出一点笑意，神情尴尬地看了看两人。</P>
他看身侧的墨先生不合适，看对面的青岚前辈也不合适，只得心中暗自叫苦。</P>
得嘞，墨先生这是要把火朝自己身上引咯！</P>
主殿之中的其他人，看着林满六吃瘪的情形，不约而同跟着偷乐起来。</P>
林满六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站直身子看向墨无言、青岚两人。</P>
“墨先生先前居于幕后，也是为了促成今日的局面，青岚前辈在东都战事当中，同样也为南地联军谋得了诸多战功，于我们而言都是...”</P>
林满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当听无情打断。</P>
“林大侠好生歇着，不会端水就赶紧麻溜地坐好！”</P>
叶当听出声吆喝的同时，一脸嫌弃地朝着林满六挥手，示意他尽快落座。</P>
林满六哼了一声，重新坐回椅背后，就将脑袋别过去，不再看向那老骗子。</P>
叶当听抬手轻拍出声，让主殿当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P>
啪——</P>
就连剑拔弩张的墨无言、青岚二人，都开始等待起这位弈剑山庄的二庄主，该如何将这一碗水给端平了去。</P>
叶当听咳嗽一声，言语说道：“咱就是说...墨先生北上以后，都在忙于奔波也是很累的，青岚先生这些时日也看得出对吧？”</P>
青岚对此默不作声，墨无言也是一脸苦笑地摇起头来。</P>
叶当听随即继续出声道：“墨先生虽是几番运作，将局势彻底打通，可东都一战中，若非青岚先生坐镇南地联军之中，要想与北燕王所属里应外合，多少也要费些功夫...墨先生你看是也不是？”</P>
墨无言摇头变点头，青岚却依旧没有任何表示。</P>
叶当听又咳嗽了几声，发现青岚还是没有动作，这位弈剑山庄的二庄主只得抬脚朝青岚脚边踢了踢。</P>
脚下出奇招的同时，他侧脸看向一旁的青岚，竟是开始挤眉弄眼起来。</P>
青岚一如先前林满六的模样，转头不再看向叶当听，不过这人嘛，还是从台阶上走了下来。</P>
“收官如何与我无关，只不过先前那中盘下得......墨先生不是什么好鸟，我青岚也不是！”</P>
墨无言笑声答道：“青兄与我既然都是下得一手臭棋，自是无需纠结这些！”</P>
青岚之于东都战事，明面上赢了北燕王军伍的先手，最后却被君飞羽、姜旭二人联手偷梁换柱。</P>
墨无言之于西京战事，明面上造就三军合围之势，终成妖后伏诛的结果，最后却是苏杳以盘外招、无理手搅乱终局。</P>
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下了这么多年的天下局，临了却下得不堪入目，赢得憋屈至极。</P>
读书有何用？弈棋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