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阳皇陵依京畿凉山而建，位处西京城西北方向，整座皇陵百里之内只有一处叫作“茂林”的小县。</P>
等到林满六一行人赶到茂林县时，有关皇陵的消息已由却邪安排好的斥候传递而来。</P>
半旬之前，的确有乌夜骑出现在炎阳皇陵附近，随后便是李延鹤亲率人马赶至凉山山脚。</P>
而就在林满六他们来到茂林县的前一天，似乎是有军令传来，要让李延鹤带人进入皇陵彻底剿灭乌夜骑。</P>
林满六将手中密信攥紧，喃喃出声道：“终究还是慢了一步...”</P>
裴忆情摆手说道：“无妨，我们最开始料想的，也是两军战于大阵甬坑之中，即便我们能赶在军令之前抵达此地，也无法第一时间与李将军会合的。”</P>
站在两人身后的沈倾裴出声问道：“这是为何？先前听你们商议所说，此次出行，不是已经跟那位李将军搭上线了嘛？”</P>
月寒枝在旁解释道：“乌夜骑莫名出现在此，不知其来意为何...而李将军他们奉命前来清剿，从围困到入陵不过几日的功夫，这前后两批人的动向多半是有人故意为之。”</P>
沈倾裴在心中思量一番，后知后觉地看向了其余三人。</P>
“你们的意思是...觉得这两批人马当中，都有那幕后黑手的暗线？”</P>
月寒枝抬手拍了拍沈倾裴的肩头，出声说道：“嗯，应是如此，不过沈姐姐也不用担心，前面那两人啊...肯定会安排好的。”</P>
她话才说完，林满六便摇头晃脑地接上一句。</P>
“山人自有妙计！”</P>
月寒枝抬脚轻踹少年膝盖，小声嘀咕道：“没个正形...”</P>
有了林满六这个反面教材，裴忆情就要显得正常许多，他只是与一旁等候的斥候交代了些后续安排，随后就带着众人朝向茂林县东北角走去。</P>
约莫快走了半个时辰，四人在一处简陋茅屋前驻足停步。</P>
裴忆情本想上前去扣响屋门，突然有一道极其细微的碎裂声响，从茅屋右后方传出。</P>
咔——</P>
四人寻声看去，是一位年迈的老人死死地抱住一名羊角辫小女孩。</P>
老人双眼虽是浑浊不堪，但此刻依旧可以从他眼中...看出惊恐、慌乱以及一丝愤恨。</P>
裴忆情见状，立即从黑红大袖中摸出一只简易香包，很快就抛向了老人脚边。</P>
老人被吓得急忙躲闪，可就算如此他也第一时间把小女孩护在了身后。</P>
裴忆情出声道：“老伯，你可以先行看过香包，再来辨别我等是好是坏...”</P>
老人听到这一番话，小心翼翼地看向脚边物事，似乎是看不清的缘故，他抬手反复在眼眶上来回搓揉，对着眼前香包看了许久。</P>
正当林满六一行人疑惑之际，老人的神态先是有些失神、木讷，很快又变得激动起来！</P>
已过花甲的老人连忙拉过身后的小女孩，什么都没说就要拉着小女孩向裴忆情下跪。</P>
“小婉啊...恩人来了！恩人来了！”</P>
“爷爷...”</P>
“快点跟爷爷一起给恩人磕头，快！”</P>
“好...”</P>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了裴忆情一眼，随后便要跟老人一起跪下。</P>
霎时，林满六只见身侧黑红大袖身形一闪，裴忆情快步来到了两人身前，他一手托起老人臂膀，一手把那唤作“小婉”的女孩抱起。</P>
他出声说道：“老伯无需如此，今日我等前来也是有事想让老伯帮忙...”</P>
老人连忙叫好，他那干枯的手掌一直攥紧裴忆情的衣袖，就连他的双眼都变得清明了许多。</P>
“恩人尽管吩咐便是！要是没有恩人啊...咱一家老小都熬不过当年的疫病...”</P>
裴忆情没有接上这一句话，只是拉着小女孩往茅屋方向走去。</P>
老人将那只香包捡起后，回头看向裴忆情背影时，像是想起了曾经那场痛苦、折磨的疫病。</P>
“李先生啊...老头子没交错吧，这些年里啥都忘了，就是恩人的姓不敢忘！”</P>
裴忆情身子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继续带着小女孩向茅屋方向走去。</P>
“老伯...没记错！记性挺好啊！”</P>
听得恩人的一声夸赞，让年迈的老人心情好了许多，脚下步伐都要快上了一些。</P>
眼前这一幕，让其余三人看得有些困惑，林满六没来由想起了清江引的那位苏先生。</P>
他也曾提及过，裴忆情早年应是一位治病救人的行脚郎中，并且有一位姓李的同伴。</P>
两人为了那一场荼毒中原大地的疫病奔波数地，救了许多人...比如眼前的老伯一家，还有清江引整个戏班。</P>
但他的同伴，那名被人称作“李先生”的医士，却倒在了疫病结束之前。</P>
林满六出声道：“稍后我们静观其变即可，莫要打扰到他们，如有需要，尽可能与老伯一样喊作‘李先生’。”</P>
沈倾裴、月寒枝一并点头回应，随后就跟上了前者的步伐进入茅屋。</P>
比起一些贫苦人家，这间茅屋已要好上很多了，屋内陈设相对齐全，至少能够让林满六一行人全数落座。</P>
老人让自个儿孙女先陪着众人唠嗑，说是要去给他们烧一壶热水泡茶，可刚要起身走向后院，就被裴忆情出声拦下了。</P>
“老伯，为何不见你膝下子女？如今也不是耕种的时节啊？”</P>
原本还满脸欣喜的老人，听到这一番问话顿时变得萎靡不堪，他故作镇定地解释出声。</P>
“李先生，我家那俩没出息的娃啊...前些天有亲戚要他们帮忙杀猪来着，这不是快过年关了嘛...老婆子那边的亲戚要提前弄下腊肉...”</P>
裴忆情并没有像刚刚那样，继续接着老伯的话说下去。</P>
他出声问道：“老伯，你与我说实话，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P>
如今风雪渐起，家中不见膝下子女，老人又带着自家孙女躲在屋外土瓦后边，多半是为了避祸了...</P>
老人双唇渐渐开始打颤，裴忆情身旁的小婉也跟着慌了起来。</P>
前者艰难出声：“李先生...当真是帮老婆子那边的亲戚杀猪去了，你怎么就...”</P>
不等他把话说完，那名唤作“小婉”的羊角辫小姑娘就哭了起来。</P>
“阿爹、阿娘...还有二叔都被坏人抓走了...爷爷，我要去找阿爹他们...”</P>
老人快步向前走来，抬手就要去给自个儿孙女一耳光。</P>
“不许哭，不许在李先生面前撒泼！”</P>
裴忆情伸手拦住了老人，小婉也被沈倾裴一把接过搂在了怀中。</P>
老人看着眼前一幕，整个人顿时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神情变得越发憔悴。</P>
裴忆情出声道：“还望老伯细说，我等也好帮衬一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