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救下幼年江慕寒的将军,正是老定国公,那个总是在她被罚跪祠堂的时候从牌位上出来哄她开心的祖父!
“祖父……”乔栀嗫嚅着,眼泪不争气地涌了下来。
难怪哥哥总说,老定国公对他有大恩。
难怪无论乔蓉和吕宛蓉做什么蠢事,哥哥总是一忍再忍。
幻境里,老定国公抱着那个孩子,忽然定睛看向婴儿鼻翼上的红痣。
“这……这颗痣,与我大雍开国武帝,竟然一模一样?”
老定国公抚摸着孩子的脸庞,看向另一个苗疆男人,“这孩子是什么身份?”
副将的刀就抵在男人颈侧,男人不敢撒谎,“这是我们王爷的……长子……”
“几年前,王爷带回一名虞族女子,十分恩爱,还承诺只要生下长子,就将那名虞族女子封为王妃,可谁料竟生下一个灾星!”
老定国公略微思忖了一下,不屑道,“虞族想来隐居世外,族中祖训不得与外族通婚,云南王那个混账,定然是坑蒙拐骗才将人骗出来的!”
“虞族……”老定国公眯了眯眼,又看看死不瞑目的女人,冷笑一声,“传闻虞族禁书上的秘术,正克云南王祖传的蛊术,战况如此激烈的时候,偏偏云南王又哄骗了一个虞族女子,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老定国公使了个眼色,副将便一刀将男人杀了。
襁褓里的婴儿忽然伸出小手,像濒死却被救下的小猫一样,抓住老定国公的胡子。
“好孩子,好孩子……你们虞族,恐怕已经遭难了。”老定国公长叹一声,“虞族的身份会为你招来杀身之祸的,我不能带你回京城,就在南境为你寻找一处安身之所吧。”
老定国公笑着拨弄他的小脸,“希望你平平安安的长大,莫要再卷入大雍与南境的纷争之中了。”
大雍好武,大雍的将士们水战陆战皆是所向披靡,唯有南境,无论是与北方完全不同的气候,还是十万大山与瘴气蛊毒,都是大雍将士致命的阻碍。
本来,大雍皇帝想要和平治理,甚至不惜财力人力在险峻的十万大山之中修建了南北通商的南白栈道。
可偏偏云南王以为机会来了,不但霸占了南白栈道,还因此而野心勃勃地想要入主中原。
而为了壮大蛊术,云南王势必要不择手段地除掉专门克制他们的虞族。
就这样,几代云南王都不肯安分。
渐渐地,大雍和云南就变成了如今势同水火的局面。
而云南境内也同样四分五裂,主和平和主战的部族自相残杀消耗,民不聊生。
老定国公亲力亲为,在附近找到一个主和平的苗村,将江慕寒托付给一对慈眉善目的老夫妻。
他真心希望这孩子能健康长大。
可他还是没能如愿。
那个小村子很快就被主战的部落屠了全族,才六岁大的江慕寒被惨死的养父母护在身下,才躲过一劫。
幻境里,躲在养父母尸身下的小少年睁着黑幽幽的眼珠看她,绝望又空洞。
忽然,幻境又是一遍,成年后的江慕寒笑意温柔地向着她伸出手来,“乖乖,哥哥的过去你都看见了,哥哥好怕,可不可以陪着哥哥。”
“乖乖,”幻境里的江慕寒声音轻柔蛊惑,“哥哥喜欢你,哥哥与你成亲,好不好?”
乔栀额头冷汗直冒,妆容也被冷汗洗去。
她双手颤抖地抓紧那把匕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是幻境,这都是幻境!
因为是心爱之人的幻境,所以才更可怕!
好看哥哥正在为了她奋力厮杀,她绝不能给好看哥哥拖后腿!
哪怕幻境这样美好……这样动人……
即便心里疼地喘不上气来,眼泪也模糊了视线,但乔栀还是忍着被控制的意识,将手腕撞到匕首上,用力一划!
尖锐的疼痛让她脸色苍白,乔栀忍着疼,再次举起匕首,刺入木棺!
鲜红的血液滴落在阴沉木棺上,来不及躲避的邪祟黑气纷纷被净化。
恶魂嘶吼着,“不!!!”
一般人不是应该攻击他的魂魄吗?怎么会目标那么明确地攻击封印在棺木里的尸体???
连一点点拖延的时间都没有?!!
为什么,用心爱之人制造的幻境,对任何人都是致命的!
陷在幻境里死去的人不知凡几,但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少女为什么却能这么快地抽离出来!!!!!
恶魂震惊不已。
越来越多的鲜血沿着被匕首切开的缝隙渗入棺木。
一切邪祟,都在慢慢地被净化。
在凡人看不到的世界里,少女身上散发着耀眼灿烂的金色光芒,邪祟不敢侵!
墓室里的阴风慢慢地变地平静,即便在潮湿黑暗的地下,空气也一点一点变地温暖起来。
还有一丝丝淡淡的清甜香气浮动着。
“啊————”恶魂不甘地嘶吼着,挣扎着,却慢慢慢慢地变地透明,直至消散。
与此同时,其余人全都被江慕寒打倒在地。
乔栀脱力地倒下来,瞬间落入熟悉充满安全感的怀抱之中。
“哥哥?”乔栀眼底涌着泪光,心疼地抚摸着江慕寒英俊的面容,“哥哥,你受了多少苦啊。”
乔栀哽咽着说,“哥哥,以后,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江慕寒攥紧她满是鲜血的手,急切地应和,“好。”
“先包扎伤口。”江慕寒撕下衣角,深邃的眉宇紧锁,担忧又心疼地帮她包扎手腕上骇人的伤口。
乔栀看着他认真又凝重的眉眼,看着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模样,忽然轻笑一声,将手臂抵在唇瓣前,深吸了一口清甜的鲜血,继而倾身抱住江慕寒,笨拙地亲了上去。
清甜的血液猝不及防地被渡入口中,江慕寒狠狠怔住。
下意识地吞咽了下去。
等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之后,江慕寒瞳孔睁大。
在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啪”地一声,那只总是保护着所有人的手,随即便狠狠扇在乔栀脸上。
“你!”江慕寒怒道,“你在做什么!”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一个太监做这种事!
名声不要了?清誉不要了?往后一辈子被人嘲笑羞辱,可怎么办!!
乔栀捂着脸。
眼珠心虚地看向别处。
“哥哥,”她说,“我听见燕哥哥的声音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他们离开之后,燕越就带人守在岸上傩舞祭祀的地方,虽然没看清竹笼是怎么被调换的,但就在刚刚,江慕寒故意放跑的水匪从墓室逃到岸上通风报信,被守株待兔的燕越一网打尽。
随即,燕越就急急地带着人来墓室救人。
乔栀话音刚落,燕越就带着人闯入了墓室。
墓室里一片狼藉,任谁都看得出刚刚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
燕越后怕地关心两人,“师傅受伤了吗?乖乖受伤了吗??”
江慕寒脸色阴沉。
乔栀捂着脸,委屈地告状,“燕哥哥,哥哥打我。”
“你看,”她将脸蛋给燕越和邹晚晚看,眼睛一眨,泪珠就可怜巴巴地滚落,“哥哥打了我一巴掌。”
哥哥打她!
等回家之后,她一定要将这一巴掌浓墨重彩地记在她的小本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