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方面来说,我认为你或许是意志最坚定的勇者,凭你一人真的能拯救这个破碎的世界也不好说。只是那种坚定……我不敢断言是否是一件好事。”
“那就少来剖析我的行为举止。”
白谦之不耐烦地撇撇嘴,菲利路在巨兽恢复行动能力继续往这边飘荡之前,成功撑开了灰白色的屏障。
魔力风暴与屏障相接的那一刻,没有白谦之臆想中那么激烈。
他本来以为至少要发出类似「沙喇沙喇」或者「噼里啪啦」一类折磨耳膜的噪音,伴随着光波对战一类的眼瞎特效。然而——两人所处的屏障就像是婴儿回到了母亲的子宫、幼鸟归返于成鸟的羽翼般理所当然得让人感到怪异。
“很惊讶吗?这是教派流传下来的魔力屏障。是魔法之神亲自传授于曾经的信徒们,穿越他那粉碎一切生命的魔力风暴的唯一方法。魔法之神希望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再爱着这片土地,信徒们可以用这份力量担当起击杀他的重任。”
“哎,结果就是个温柔过头的笨蛋神明嘛。”
“呵呵,我喜欢那样的形容。”
闲聊的时间里,巨兽的核心部位已经离二人越来越近。
“看到它了吗。”
菲利路指向下方断裂的平台。那个平台距离核心部位仅仅只有两三步距离,只要跳下去,就会被吸进梦境里去。
“我们要去那里,你得跟紧我。”
“知道了。反正现在要说「我好像恐高诶」一类的话来临阵退缩也没用了吧。”
“不过,在下去之前,我其实还有话想说。”
“搞什么,结果要临阵退缩的是你?”
“当然没有。”
菲利路原本沉重的脸色硬是让白谦之几句话拉回了正常的阴晴。
“勇者,如果我们的立场不是如今这样,我会很想加入你的队伍。”
“是喔,现在真情流露会不会太晚了。”
“嗯,也许是太晚,而且没有意义。但是我想告诉你,你改变了我的想法。”
菲利路看向白谦之的样子,一瞬间让他想起那个会叫他「阿谦」的家伙。那种感觉让白谦之不太舒服。
“我一直认为我是个会忧国忧民的志士。从没有迷茫自己的道路,做着暂时不被人理解,实则是对世界有功的事——我曾经,一直那样欺骗自己。但我怎么能不知道呢,怎么能不知道我们这群人都在做什么疯狂的事……怎么能不知道,为了完成一个不可能完成的目标,我们到底有多么不择手段。”
“当你说我们是「愚仆」而非「忠仆」时,我想过要在那个剧团里把你杀死。因为你拔出了一直扎在我胸口的刺,让我蒙昧的心痛彻地归返于现实。让我第一次,想要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
“是吗,我还真没意识到自己有这么高尚。”
“伟大的人从不会觉得自己伟大,你是如此,我的老师也是如此。我的老师想要哑肯成为团结的一体,可他失败了。到最后,大志未成的他也只能寄托于这份遥不可及的希望。他那疲惫而苦涩的面庞,使我痛心。在那个剧团里见过你后,我不再一味盲目地追随他。我想完成他的寄托,然后……结束这持续了千年之久的纠结和闹剧。”
“勇者,我想问你。”
菲利路的目光悲伤地穿透白谦之,不知道要飞去哪里。然后他问:
“忠仆与愚仆……在你眼中,有区别吗?”
那是菲利路·奥祢列沃夫一直想向自己的尊师提及,却直到最后也只埋在心里的问题。
同时,终于问出那个问题的他也终于明白,尊师曾所言的「只能背叛一切」,对尊师而言,对他而言,究竟是多么凄凉无情的现实。
只是,菲利路要比尊师幸运一些。
幸运在尊师没能得到的宽慰和忏悔的机会,他,能从白谦之这里得到。
“这两种人,原本就没有区别吧。”
那是白谦之最终给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