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吃的,小丫头就来劲了,反手握住严斐的手,哒哒哒就往院子里冲。
高美兰分到的房子远不如房平东的“豪华”,只是一栋白色的三层小楼,也是满满的西洋风格,窗户都是弧形的。据说也是当年r军高级军官留下的,解放后一直是省城政府要员的住宿地,里头的摆设倒是很朴素,毕竟公家只提供房子,家具得自己置办。
严斐带猫蛋上二楼,进了他的卧室,“姐姐我给你看个东西,你闭上眼睛。”
安文野最喜欢惊喜啦,不仅闭上眼睛,还很虔诚的用手捂住。只听“哐当哐当”几声,严斐就叫她睁开眼睛。那一个个抽屉里,装的居然是五颜六色的糖果,一颗颗整齐的排列着,亮晶晶的糖纸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哇哦!”
“这是水果味糖,有橘子味的,葡萄味的。”
“是我最爱的味道!”
“嗯呐。”严斐终于露出点害羞的笑容,像很小心的做了件事终于得到家长夸奖一般,“这是奶糖,那边的是巧克力。”
其实这些糖安文野在家也是经常吃的,可在阳城市商店买到的跟他平时自己一颗一颗收集起来的真不一样,就连糖纸也不一样。
她叼着一颗,“弟弟也吃。”
“我不吃,姐姐吃。”他真的像个小大人一样,看着她,看着就要吃完一颗,立马帮她把下一颗剥好,还给递毛巾好让她擦手擦嘴,眼看着吃到第五颗,他就会像大人一样说不能吃了,吃多了就吃不下饭了。
小猫蛋以前跟他在一起玩那都是当照顾人的姐姐,现在忽然角色完全颠倒了,她虽然挺享受,可心里总觉着有点遗憾。
唉,怀念以前那个走哪儿都拽着她手的弟弟。
一会儿,高美兰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秘书,俩人一路走一路说话,主要是她说,秘书负责记录,“哎哟小安你们到一会儿了吧?”
“刚到呢婶子,您先忙。”安然可不敢打扰大忙人。
“工作嘛,哪有忙完的时候,小刘你先回去吧,事情就按我说的你写个方案出来,明早九点过会。”她一面把公文包放门口的柜子上,一面交代着。
安然算是见识到了啥叫大忙人,她在阳城虽然也是一人分三人用,宋志远虽然也忙,但都不带这样的。
“要不是你们来,咱们高书记今儿可没时间回家吃饭,要吃也是跟刘秘书一起吃,边吃边说,有时候饭都冷了也说不完呢。”保姆笑着说。
高美兰无奈笑笑,但她实在是太严肃了,即使是笑也不会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反而像一个严苛的班主任。
安然细心的发现,她的两鬓居然多了几根白发!离开阳城的时候还没白呢,说明这两年真的太累了,不仅身体累,心更累,毕竟一个从地方上调上来的女同志,忽然当了市里的一把手,她必须用能力和魄力服人,要是没点真本事,早让原先的班子排挤成边缘人物了。政治,无论是哪个年代都是残忍的。
“你还在市工会吧,工作开展得怎么样?我听文静说你现在搞了个困难女工合作社,是真的吗?”
她温和而不失严厉的目光看过来,安然就不由得正襟危坐:“是的,为了解决困难女工生计问题,目前一共吸纳了520名女工,联络28家单位两两结成对子,实现80名女工借调,正努力达到资源的最优配置。”
高美兰来了兴致,让她具体说说是怎么个做法,安然一五一十毫无保留的说了,当然也得顺口提起阳二钢食品作坊的事,经过一年的努力,现在她们已经不仅仅是做梨膏糖了,还有山楂糖和枣糕,取材都是长平村的梨子山楂和枣子,自从农药厂停工后,工人们没了经济来源,也跟着李翠珍老太太干起了挖野菜摘野果的活儿,安然嘱咐宝英为首的妇女家属们,别管谁送来的都收,只要果子品质过关,不能搞区别对待。
毕竟,老百姓是不知情的。
妇女们手艺好,吵吵嚷嚷住了好几年,配合默契,再加上原料好,用料足,包装纸也是独树一帜的漂亮,做出来实在抢手。
现在阳二钢出产的各种小食品,已经直接被市百货公司所“承包”,一旦生产出来,包装好,对方就会派车过来拉走,都是当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搞拖欠款的。
高美兰听得高兴,拍着膝盖说:“好,妇女们只要有工作做,这一家老小三代人的命运就不一样了。”
“小王啊,你是不知道,咱们小安同志是个能人。”
保姆王阿姨笑着打趣:“能不能的咱们先不说,反正我就觉着怪漂亮,仙女儿似的!”
哪个女人不喜欢被人夸漂亮呢?妈妈被夸,小猫蛋与有荣焉,“我妈妈是仙女儿!”
“那你是啥?”高美兰故意问。
是人呀,是安文野呀,大眼睛眨巴眨巴,她有点没听明白奶奶的意思是问哪方面,正纠结着不知道咋回答的时候,严斐抢答:“姐姐是小仙女儿!”
大仙女生的小仙女哟,小猫蛋很满意这个答案,挺着胸脯说:“对。”没戳。
所有人哄堂大笑,哪怕是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宋致远也笑了,他闺女可真一点也不谦虚啊。
“谦虚啥,谦虚是对凡夫俗子的要求,你们家小野是天才。”高美兰早就听胡文静念叨了,小野以五岁低龄考了全市第一名的数学成绩,这次来就是参加数学竞赛省级决赛的。
严斐虽然也挺聪明,但各个学科发展挺均衡,没有特别出挑的,也没有落后的,可安文野就不一样了,她现在字不认识几个,数字和符号却认识了一大堆,严重偏科啊。
双方都这么熟了,安然也没必要商业吹捧,反正严斐的优秀和变化是看在眼里的,心想回阳城跟孩子妈说一下,她不知得多高兴呢。
吃过饭,高美兰也不午休,邀请宋致远上书房详谈,安然识趣的带几个孩子出门溜达了一圈。市委大院所在的红星大街是现在整个书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大街上车来车往,虽然三分之二都是自行车,但饶是如此也足够让铁蛋和猫蛋惊奇了。
“妈,这儿咋老有人锯木头?”铁蛋有点疑惑,大城市还有木材加工厂吗?
“啥锯木头?”安然正跟严斐说话,一时没注意这边。
“妈,那是啥呀?”铁蛋忽然又指着一个“轰隆隆”呼啸而过的铁家伙问。
那玩意儿不是自行车,因为它有三个轮子,也不是小汽车,因为它没车厢车兜。
“摸驮车呀哥哥。”
“摸驮车?”
“我在海城见过哒,不骗你哟。”
铁蛋拧着眉头,很是费解:“那我咋听着像锯木头呢?”
安然肚皮都快笑破了,一字一句纠正:“是摩托车,不是摸驮车。”搞了半天他以为的锯木头的声音是摩托车声音啊!她的傻儿子哟,以后有空确实得多带他们出来走走,小孩子不一定要穿多好,但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是必须的。
***
修整了两天,第三天是个礼拜天,数学竞赛省级决赛的日子到了,宋致远像普通的考生家长一样,昨天没事的时候已经提前来踩好点,此时开车载他们来到书城市一中。
铁蛋带着妹妹,拿着准考证走进考场,因为全省进入决赛的学生不少,决赛分为两部分,笔试和当场竞答,笔试成绩占50,竞答也是占一半,如果总分相同的则以竞答分高者胜出,如果两部分的分数一模一样,则加试十分的附加题。
笔试安然倒是不担心他们,因为为了公平起见全是选择题,而且还是带拼音标注的,对小野挺有优势。
她跟宋致远就一直在车上等着,像两个送考高考学子的家长。“诶你说,咱们怎么就在鸡娃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呢?”
“什么鸡娃?”
安然正想给他解释一下,忽然眼前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张怡也来了?”
宋致远看过去,“哦,房明朝也来了。”房平东没时间,自然是张怡陪着来的。
他对房明朝这孩子挺有好感,毕竟长得好看又有礼貌的孩子,即使是不通人情如他也是喜欢的。
可是,他没想到他的妻子居然喜欢到直接开车门下去,主动过去打招呼,还跟人保姆有说有笑,最后甚至邀请保姆上他们的车。
张怡简直受宠若惊,她也是等安然离开后慢慢试探明朝才问出来,原来安然不是普通妇女,人两口子都是职位不低的干部,跟房政委来往也不逊色。房平东家世虽然不错,可那是在首都,在阳城他也就是个军区长官,优势不明显。
两个人很快称姐道妹,安然左一声“张姐”,右一声“张姐”把她哄得笑哈哈,虽然宋致远脸色不好看也不怎么搭理人,可张怡很快放松警惕,跟安然说起来:“明朝这次准备得很好,肯定能拿奖,拿第一名。”
宋致远内心:呵,我闺女牛。
“对了,你们家孩子也是来参加竞赛的吗?多大了?”
安然故意不说安文野,“十一岁了。”
“哎哟那跟明朝差不多,学习肯定不错吧?”
安然笑笑,只说还行,但转而抱怨起孩子不听话,调皮捣蛋,总给她惹祸什么什么的,反正带孩子的妇女最感兴趣的话题不就是婆媳、丈夫和孩子吗?聊其它两个安然怕她有戒心,可聊孩子在她这种以主家孩子为自己孩子的人设里却是正合适不过的。
果然,很快,两个人越聊越开心,仿佛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宋致远听得都烦了,他能明显感觉出来妻子在巴结这个女人。
不过是房政委家保姆,就值得她如此巴结,宋致远心里是又气又郁闷,自己这丈夫是有多失败,居然让她堂堂一个科学家的妻子去巴结一个军官家保姆?
张怡在军区大院没朋友,那些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保姆,她自诩风度也不愿跟她们嚼舌根,现在好容易遇到一个脾气相投、爱好相同,就连价值观也高度一致的女干部,她只觉这干部真是上天为她量身定制的“好朋友”。要是能跟她把关系处好了,以后如果自己想给丈夫和孩子找个好工作,还不简单吗?
真是想想就来劲。
安然面上和和气气,其实心里都快恶心吐了,做了二十多年“好姐妹”,反正上辈子的自己是真心把她当好朋友,对她的喜好一清二楚,时不时还会给送价值不菲的礼物,甚至曾经想让宋虹晓认她当干妈。
聊着聊着,门口忽然出现一个矮矮的红色小身影,安然看了看表,这也才考了半小时吧,咋安文野就出来了?
“爸爸!我考完啦,只有一题不会做哦。”
宋致远抱着她,心头一紧,“什么题?”
“让我算两个人是多少根手指,我觉得这个题目是错的。”
“嗯?”
小猫蛋搂着他脖子,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两只手呀,也不是每个人的手都是五根手指头,没有前提限定条件,这就是无效的。”像独臂爷爷就只有一只手,她怎么知道问的是哪一种情况呢?
像酱油姐姐的妈妈,一只手只有两根手指头,这又怎么算?
毕竟,妈妈说了,这世界上并不是谁都健健康康,完完整整的,有的人因为很多原因会失去他们的双手,可就是这样他们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最值得敬佩的劳动者。
宋致远很满意他闺女小小年纪就具备唯物主义辩证思维,这个题确实不严谨。这样的话,不得分也无所谓,因为不是她的问题。
一百道选择题,原本给的考试时间是一百五十分钟,也就是每道题一分半,已经算很紧了,可安然看她闺女就只花了三十分钟不到,相当于18秒做出一个题!
这是啥速度啊,安然惊叹不已,这脑子的反应速度得多快啊?十八秒她连题干还读不完呢!难怪每次带她去菜市场她要抢着算账,这就是个行走的计算器啊!
自己生的哪是孩子,分明是计算器啊。
又过了半小时,才陆续有考生交卷出来,房明朝属于不是特别快,但也不慢,还是提前了半小时出来的,铁蛋就不一样了,他和廖星月愣是磨蹭到最后一秒钟打铃了才出来的,那一张黑脸都成了苦瓜,“妈呀这也太难了,打死我也不来了。”
出场先抱着妈妈嚎一嗓子,再听妹妹和星月在那儿呱唧呱唧对答案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作为陪跑的,就不能有尊严的,开心的陪跑吗?为啥要受这种罪啊!
不过,看样子,还是安文野考得最好,因为她只有一题选择了放弃,房明朝其次,有三道题不会,四道题拿不准,星月有十几道题都不会,拿不准的那就更多了,不过也比铁蛋强。
安然:“……”这就是班主任说的不粗心能考数学第一的包文篮吗?老师说话真含蓄啊。
吃完饭,下午紧接着就是竞答部分的分组,一共三十个题,不像后世,没有必答题和选答题,全是抢答题。这也就意味着必须要组队,以十人为以团体,分一半按团体算,一半在团体里以个人表现再另算,反正赛制挺复杂,安然搞不懂。
也没时间搞懂,因为很多上午考得不理想的孩子直接就放弃了,比如包文篮,死也不要再进去,她都生气了,好话歹话说尽没用,这孩子在这种场面上咋就这么怂,这么怯呢?
即使成绩不理想又怎样,就当进去见识一下大场面呗。安然悄悄把怂货儿子的准考证交进去,盖了个戳,不去也得去,哼。
分组是以准考证号中间两位为一组来分的,这就意味着,如果是同一个考区来的,很大概率会分到同一个答辩组,包文篮、房明朝、廖星月,以及其他五个阳城市来的考生,和“考神”安文野被分到了同一个组。
包文篮那看不见人生希望的眼睛忽然就亮了:这是妹妹要带飞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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