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昊像沉寂于回忆般的自顾自说道:“父皇过世得早,我七岁便继承了皇位,被人尊为少昊。但我那时太过年幼,什么都不懂,朝政一直由恭亲王待为执掌。我则由几位饱读神书、满腹经纶的鸿儒慢慢的传授治国的道理。在几位老师的教导下,我立志要做一个有为之君,亲贤臣、远小人、任清官、除污吏。恭亲王是我的皇叔,他这个人,颇有些像今日的田安国啊,有些贪财、有些跋扈。于是待我十八岁成人礼之后,一正式主理朝政我便剥了他的权,一脚把他踢出了朝堂。现在想想也是好笑啊,恭亲王做了十余年首辅,可以说满朝文武都出自他的门下。我竟然毫无顾忌的把他给赶出了权利的中枢。好在恭亲王对皇室忠心耿耿,也念着父皇的兄弟情谊,所以虽有些怨言但却并无异动。否则,他稍动点儿心思,今日之东昱在谁的手里还不一定啊。”
韩辰不知道少昊为何突然回忆起了过往,难道他的意思是贪官也有忠心耿耿之人?念在他们忠心耿耿也该对他们宽容一些?这也太牵强了吧。虽然心中有些疑问,但见少昊说得出神,韩辰也未出声打断。
只听齐昊继续说道:“那时我志得意满,大刀阔斧的改革朝政,肃清贪官庸吏。怎想却举步维艰,整个东昱不但没有蒸蒸日上反而是国力每况愈下,险些拱手让出中土第一强国的地位。这些你能想象吗?”。
韩辰心中暗道:肯定是你当初年轻识浅、能力不足呗。不过他可不敢说出心中的想法,只是装作茫然的对齐昊摇了摇头。
齐昊有些自嘲的一笑接着说道:“当时我还一直天真的以为是自己时运不济,并不是我政略有误,直到那一年东华河水患我才意识到是我自己太幼稚啦。那次的水患来势太大,华阳三郡泛滥成灾,不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我忧心忡忡地连续派出了三位钦差,却不想他们没一个能遏制灾祸、安抚灾民。到最后朝堂上的那些所谓清官能臣个个谈水色变、避之不及,为保个人清誉、前程竟置万千灾民于不顾,再没一个人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
韩辰也是心中惊讶,暗自腹诽:你选的这都是些什么官儿啊,也是有够昏庸的。
说道此处少昊突然一笑,“就在朝堂上人人三缄其口、装聋作哑之时,却有两个贪官站了出来,挽狂澜于既倒!当时的东洲太守田安国大胆向我进言,保荐恭亲王为治水钦差,总督华阳三郡。虽然我心中不认为恭亲王能有什么作为,但我已没有了其它的任何办法,最后也只得又把皇叔派了出去。可没想到啊,止水患、安灾民、镇压流寇,皇叔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全部办妥,那效率让所有的清官都目瞪口呆啊。”
虽然惊讶于恭亲王的能力,但韩辰却并不相信东昱这亿万子民会找不出几个既清正廉洁又有真才实学之人。他依然固执的认为不是没有这样的人,只不过少昊帝不是那个伯乐而已。
齐昊接着说道:“在那之后,我亲自登门拜访恭亲王,向他请教治国之道。恭亲王对我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就连民心所向他也逃不过一个利字。皇上富有天下,以国为利,但官员呢?天下又不是他们的,他们凭什么以天下兴亡为己任。名利、权利、财利才是他们真正所求啊。就是今日皇上身边那些所谓的清官,难道就不是贪名之利吗?但皇上改革朝政,却让做官变得无利可图,那天下有真本事的人又怎能聚集在皇上的身边呢?如今皇上身边的那些沽名钓誉之徒,只会夸夸其谈,根本看不懂一个利字。不予官以利、予民以利,难道只凭些大道理就能让百官归心、众志成城,就能安举国之民吗?皇上,治国不能只凭抱负,关键是对利字的取舍。皇上取对了官员之利,便会百官敬服,取对了百姓之利就会万民归心。也正是因此清官不一定是能臣,贪官也未必是庸吏。在利字当头的世间,反而清官要么是好高骛远没有真才实学,要么就是性格孤僻无法与众人相处,受人排挤、被人抵触。所以他们治不好水患,也办不了大事。因为事事都由人为,人人都在逐利。至于百姓,皇上认为百姓们是更在意几个贪官呢还是更在意自己的生计?或许哪一天,东昱百姓人人富足,他们会把世间正义看得更重,重名而轻利,但只要他们还在为生计奔波,那让他们过得更好一些才是他们最根本的愿望。但要做到这点,跟皇上想得相反啊!有些贪官反而比清官更加胜任。’”
齐昊感叹着说道:“恭亲王的话让我茅塞顿开啊,这世间万物都是有所关联的,以前我只是孤立的看待是非、善恶,片面取材,谁知取到的都是些无用之才。现在你明白了吗?田安国就是这样一个能看透世人心中之利的家伙,因他看得透所以他贪得心安理得,也因他看得透,所以他事事办得顺风顺水。也不会因为百姓的怨言真正惹出麻烦,毕竟利益得失这家伙算得精着那。而且,你知道吗?临海这地方,在田安国做太守之前不过是个很平常的郡城,可现在这里却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富足之地。你看看临海西城和东城有多大差距就知道田安国的作为了,临海东城就是田安国在任时扩建出来的。”
听了齐昊最后这推心置腹的一番详谈,韩辰终于有所明悟,虽然一时难以接受,但不得不承认齐昊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
齐昊这讲道一样长篇大论的一番倾诉也让他自己颇尽兴致,他笑着对韩辰说道:“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大半夜把你找来,跟你一个修真弟子说了这么多治国的道理是不是听得不耐烦了?”
韩辰回过神儿来听到齐昊这么说连忙回道:“怎么会!陛下的智慧让我万分钦佩,这些道理若让我自己浑浑噩噩的慢慢体会,怕是修到仙界也看不明白。真想不到这世间的利益纠葛这般复杂,一个官吏的任免就连陛下都要考虑这么多东西。”
齐昊微微一笑,好似很随意的说:“治国之道虽不简单,但你们修真之道似乎更加复杂啊。我虽然看得透朝堂之利、百姓之利,却依然看不透你们修道之利。修真者、魔道、妖兽乃至江湖,彼此之间水火不容。这怕不是功法不同这么简单吧,你们争的又是些什么利呢?过去沉香剑派随缘收徒,百年都收不了几个,想来你们也不是为了几个信徒而争吧。可为何我觉得彼此合作更为有利的事情,却不被你们认同呢?”
齐昊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话有点儿多了,转而呵呵笑着继续说道:“啊!说多了。倒是忘了我找你来的目的了。我听说吴启德在逐个盘查沉香弟子,让你们都有些忐忑。你就放心回去吧,我已经查到凶手了,而且已将他们缉拿归案,明日我也会通知吴启德,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从今以后再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还在为修真、魔道、妖兽和江湖的纷争苦苦思索的韩辰听到少昊这最后一句话心中突然一惊,他这明显的话里有话,看来他根本就不是怀疑自己,压根儿是认定自己就是凶手了。
还缉拿归案?这不明显的让自己放心吗,自己还在这里好好坐着呢,他哪找来的凶手?想来他是要笼络自己了,可看这架势自己还必须得承他的情啊。
韩辰沉吟半响才缓缓说道:“陛下对我们沉香剑派弟子的照顾真是无微不至,别人我不敢说,但我韩辰会记住陛下的恩德。倘若他日陛下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定会尽力而为。”
齐昊听韩辰这么说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脸上笑容更盛,很随和的说道:“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你不用这般在意。我也是想让沉香的弟子能更安心的修炼啊!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就不再耽误你的时间了。安心的回吧。”
韩辰听的心中无奈,“都夸了田安国快一宿了,还小事?这个家伙也太有心机了。看来是已得了他皇叔的真传了!”虽然心中这么想,但韩辰当然不会说出来,只是对齐昊施了一礼便告辞离开了小楼。
回去的路上,韩辰思绪万千,齐昊对他推心置腹,说的也是在情在理,这个恩情他是欠定了。但以后再遇到田府豪奴那样的事情难道自己就不管了吗?
快到府衙的时候韩辰终于想通了,管你什么能臣不能臣的,惹了老子就是没取对我心中之利,说明还是你本事不够,该揍还是得揍啊!但修真、魔道、妖兽和江湖之间又该如何取利呢?想得头都疼了,也没得出结论,最终韩辰决定……还是回去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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