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门大街自正阳门向南直至于三里河畔,这一片正是北京城南最热闹的区域。平日里阔有两百步的大街上总是人流车马往来如织,街道两边的商铺也是客似云来……但现在却是深夜。宵禁下的北京城早已陷入静谧,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这儿自然也不例外。空旷的长街尽头,三里河旁,只有黄鸣几人打着灯笼驻足而立,打量四周。宵禁禁的只是寻常百姓,而不是官府中人。凝立河畔,看着前方那座横跨三里河两岸,左右却有几个硕大豁口的石桥,黄鸣的身子轻轻一震,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正如他适才所想的那般,在来到这出事的地点后,果然就让他寻到了更多的记忆。如果说之前在监牢里冲入脑中的种种画面是凌乱且模糊的,就跟看花絮预告片似的,那现在于他脑海中不断闪过的片段就是真正的00的成片了。而且还是身临其境,极其惊险的动作大片!黄鸣可以清晰看到,自己所乘坐的马车并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才失控撞向的前方,而是由车夫控制着,主动突然打横扫过桥面。最后,车厢更是带着他不受控制直朝着那一队正押送囚车的官兵队伍狠狠撞击过去。在把他们的队形彻底撞散后,正中中间那架囚车的侧面,将囚车连带着囚笼里的人犯一起脱离了官军的控制,然后又撞破一旁的桥栏砸下水去。而黄鸣所在的车厢也在此后再旋转着撞破旁边的桥栏,虽然没有因此落水,却因惯性,把还在车厢里的他也给甩出了车厢!在脑海中看清楚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后,黄鸣的心脏陡然一揪,所以自己真不是被平白冤枉的,那要犯脱逃真是由自己一手促成,甚至于……“黄少爷……”身旁黄秉昆的一声招呼,总算是让黄鸣从不安的情绪中抽回,却发现自己额头都有汗水冒出。只听对方小心问道:“你可曾想起什么了么”“我……”正当黄鸣犹豫着要不要将事实道出时,脑海中又突然闪过两个画面。只是这两个画面却不是如之前般连贯的。一个画面中,自己正满脸欢喜地登上马车:“应大哥,你总算来找我了。”车厢内,一个俊朗潇洒,叫人亲近的男子正笑呵呵地颔首招呼:“黄兄弟在京城一向可好走,我今日带你去个地方,有用得着你的地方。”随即跳出的另一个画面中,那刚刚还笑容亲切和煦的应大哥突然就变了脸,在自己错愕间,倏然一掌切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就是一片黑暗。这最后的画面要比之前00的影像更加的真实,就跟是戴着设备作着沉浸式体验般,黄鸣甚至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脖子都因那一掌发出喀的一响。突然的身临其境让黄鸣的身子都猛然一晃,轻叫出声。幸亏一旁的黄秉昆赶紧出手搀扶,才稳住他身形,然后急声问道:“黄少爷你这是怎么了”黄鸣这才定神,深吸一口气后,低声道:“没事,只是想到一些重要的东西……当时就是我所乘的马车撞击官军队伍,导致那犯人落水,但却是被人利用陷害了!”“啊”黄秉昆和其他两个锦衣卫的脸色立变。……南城兵马司。一个青袍官员站在周御史跟前,神色几番变化,才急声道:“你说什么人走了他一个牵涉劫囚大案的要犯,怎么会在你周大人手里轻易而走”“封大人还请稍安勿躁,这事他自然是有原因的,是锦衣卫的人……”周御史赶忙安抚解释道。“你周御史什么身份,岂会怕区区几个锦衣卫而且此案与白莲教逆贼大有关联,他锦衣卫也脱不了干系,怎敢如此行事!”“可他毕竟只是其中一个人证,而且还是宫里某个宦官的家里人……”封大人一双眼睛盯着周御史好一会,这才正色道:“周大人你可知道他压根就不是什么普通的人证,而是极可能乃是真正导致那白莲教贼人脱逃的元凶!”“什么此话当真”周御史神色再变。“我岂会拿这样的大事说笑已经有旁的证人在我刑部交代了,当时就有人看着是他所在的马车突然失控,横冲直撞下搅乱了桥上局面,最后更是一头撞进了押运囚犯的官兵队伍,将囚车撞入三里河中的!”封大人神色严肃道:“而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异样了。更重要的是,可以确认此点的不止一人两人,足有十多名桥上桥下之人看清一切,其中既有普通百姓,也有押送犯人的官兵。“你说,此人的嫌疑有多大说一句他是劫囚案的元凶罪魁可有错么“可现在,他人却被你……”周御史整个身子也是猛然一震:“你们怎么不早打招呼”“我这不是刚有了确切结果,就赶来提人了么事关白莲教逆贼,关系到朝廷和我刑部威仪,此人是一定要被严加审讯的!”封大人说着又不无担心道:“这要是让他跑了,你我可都担不起这个罪责啊。”周御史的脸色愈发见白,片刻后才正色道:“封大人放心,既然人是从我手上走的,就由我再把他拿回来便是。反正他身份已然明了,又是被锦衣卫的人强行要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这就去他家中,去北镇抚司要人便是!”封大人听他从“我”说成“咱们”,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旋即还是点头:“事不宜迟,那就赶紧去找人吧。”就在两位大人不顾天黑迅速点了些人手匆匆离开衙门后,南城兵马司的牢房中,几名已得周大人暗中吩咐的手下也是迅速行动。不过盏茶工夫,之前那个险些要了黄鸣性命的壮硕囚犯便已用自己的裤带悬挂在牢房梁上——“畏罪自尽”了。而这,本该是属于黄鸣的最终结果……..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