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觉有异,黄鸣倒也不敢怠慢,立刻起身相迎,作揖见礼:“下官新任诸暨县丞黄鸣见过县尊。”其他人都愣了愣,这才各自起身,同样跟着上前行礼。如今的诸暨县令裘伯群乜斜着一对醉眼,似乎是有些惊讶,但最终还是喷着酒气,打着酒嗝,随意摆手道:“各位都不必,不必如此多礼,坐,都坐下说话……”说着,又冲黄鸣点点头,自顾坐到了最上首的主位上。黄鸣这才坐到次位,然后又把自己的官诰和吏部的文书一并取出,呈交过去:“县尊,这是下官就任的相关凭证,还请过目。”裘县令随手取过这些东西,只随意扫了两眼,便笑道:“既是朝廷任命,本官自然嗝儿……自然是不会有疑问。不过,不过今日天色已晚,衙门里人也不齐,有什么事,等明后日再说……“到时,到时我们再定下公事,黄县丞,你以为,以为如何”黄鸣这下子心里真有些看法了,这位作为一县之令,也不负责了!自己作为二把手县丞到任,他不说召集全衙上下见个面,确认身份吧,好歹也得表示亲近,正式承认。可他倒好,居然就这么随意说几句便要打发。而且这裘县令的醉意摆明了都不是装的,那是真喝多了。可是,现在可是傍晚啊,都还没散衙呢,你一个县令在办公时间喝醉了酒,这合理么不过他毕竟是初来乍到,对方又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黄鸣到底不好当面发作,只能勉强笑一下,拱手应道:“一切听凭县尊做主。”“那就好……其他事情,你就和陈主簿商量着来,咱们明后天再说。”裘伯群说完,居然只冲黄鸣一笑,便又摇摇晃晃地离开了。这让黄鸣更加的无语,可在看看堂上其他人,却一个个都没有任何的异样,显然是已经习惯了县令大人的如此作风。而且这些县衙吏员随即也各自向黄鸣稍作致意,便各自告罪而去。这是下班散衙,各回各家的节奏啊。黄鸣都有些傻眼了,这诸暨县衙还当真是有够松散的,真就一点规矩都没有,这就是所谓的上行下效么好在主簿陈充到底没有随大家一同离开,只略有些苦笑地陪着黄鸣,见人都走后,他才说道:“黄县丞勿怪,不是大家对你有所不敬,实在是都习惯了。”“我看出来了,县衙上下早散漫惯了,恐怕对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黄鸣勉强一笑,“我只是有一问题,县令醉酒是偶然,还是常态”“这个……身为下属,我也不好说县尊的不是啊,黄县丞多留几日,自然就能知道了。”这话其实已经给出答案了,让黄鸣的眉头又是一皱。“黄县丞,咱们还是先把你接下来的住处定下吧。衙门是有官舍的,不过多数都被人给占了,留下的几处院落只有一两处还算不错,不如让下官陪你过去看看,如何”所谓官舍,就是县衙官吏的公家宿舍了,和县衙里的食堂一样,也算是官府给里头的正式官吏的一种福利。虽然也收钱,但比起在外边租房,无论是价钱还是住宿条件,都要好上许多。而且如果运作得好,甚至能一直白住着,直到你离开衙门。黄鸣对此却不是太在意,他现在什么身家,就是在京城都能随意买上好的宅院来住,更别提这样的小县城里了。当下只随口一谢:“那就有劳陈主簿了。对了,不知本县牙行在哪儿,若有合适的,我可以自己租或买了宅院来住。”“这个得和户房那边打听一二,若黄县丞真有心,也不算难事。”陈主簿看了黄鸣一眼,若有所思。“哦对了。”就在二人打算先去看房时,黄鸣又想起一事,笑道,“还有一事劳烦陈主簿。”“大人请说。”“我进入县城后,见有两个本县百姓当众殴斗,便叫手下将人拿下了。就先将他们关押在牢里,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事后,再处置二人。”陈充又有些意外地看看黄鸣,片刻后才点头:“一切都按您说的来。”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黄鸣就此便在这小小的诸暨县城内安顿下来,虽然感觉到县衙内气氛有些古怪,作为住处的官舍也寒酸了些,但好歹也算是正式就任,成为这小县的县丞了。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夜,关于他这个新县丞到来的消息,也已传入本县不少有心人的跟前,他们对他,自然也有一番看法。“黄鸣,京城来的……”“暂时还没有更进一步的情报,不过年纪轻是肯定的,看着都不到二十岁。”“乳臭未干,能成什么事,不值一提。”“就是,连正印县令在我们诸暨县也只能听话做事,他一个佐贰官县丞又能翻起什么浪来”“不过还是得防着他一手啊,听说他今日刚一进县城,就拿了两个吵架的百姓。这算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么”“哈哈哈,不过就是想用这等手段来竖威罢了,年轻人嘛,总是气盛,总觉着自己能做出些事情来的。”“不过用不了几天,他就会知道咱们这儿可是和京城那边大不一样的,这儿可不是他们官府说了算,而是我们做主。”最后一句话,又引得酒桌上的六七人一阵大笑。他们是那样的自信,真就没把一个年纪轻轻的新任县丞放在眼中。本来嘛,都多少年了,换了多少任县令县丞了,可诸暨县的权力架构有过改变么到头来,不还是由他们做主,他们说了算就连当初意气风发,想在这儿做出一番事业来的裘伯群裘县令,不也是在吃了多次瘪,差点连官位都保不住后,终于认清事实,然后彻底躺平,成为了一个整日只会喝酒,每日只是醉醺醺的“酒县令”所以在一阵哄笑后,多只酒杯撞在一起,他们已经决定,要尽快让黄鸣知道厉害,吹灭他的新官火。..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