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之世,虽然因为元时风气开放,再加上新学大兴,百姓并不视出海探险行商为不务正业之事。
但是华夏人天生重乡土,不喜迁徙。哪怕是穷到家徒四壁,也往往要死守着祖宗留下的一亩三分地。这种“人离乡贱”的观念在华夏人的思想中根深蒂固,要想迁华夏之民前往海外殖民,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于此,以名许之,以利诱之,就成了华夏走上殖民道路十分重要的一个阶段。朱肃、铁铉都深知这一点,都默契的要将这一次船队归航的仪式办的无比隆重。朱肃以亲王之尊,亲在港口相迎,无数周王府甲士分列港口两侧,甚至连九锡仪仗都摆了出来,一副迎接大功之臣的模样。百姓们哪里见过这阵仗?只觉得眼界大开,个个啧啧称奇。
这尚且不够,朱肃甚至推来了几尊宝源局新制出来的礼炮,等到船只靠岸,风帆收起,几门礼炮齐齐向天,只等朱肃一声令下。
“鸣炮!”
随着声音雄浑的传令兵一声大喝,九门礼炮齐齐轰鸣,声音可谓震天动地,远近皆闻。百姓们何曾听过这样的巨响?个个面上都有惊色。有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怎么这寻得扶桑洲的阵仗,看上去竟比昔年阵斩了元主的阵势还大?
甲板上,三艘船只也将火炮平举向天,空放三声以示回鸣,而后踏板放下,将士们在张赫和铁铉一文一武两人的带领下,踏上了故国的土地。这些将士们显然事先得了嘱咐,一个个迈着正步,雄赳赳,气昂昂,尽显强军风范。只是大多数人脸上都挂着泪痕,漂泊在茫茫大海上数月,又在凤鸣洲那万里之外的地界呆了数月,家国远望,飞鸟难及。而今总算是回来了。
怎能不喜极而泣?
朱肃也总算看清了张赫和铁铉。只见张赫本就黝黑的面色更添了几分黑红,整个人如同铜铸的一般,已经有了青史留名的那股子底气与气度。铁铉更是长高变黑了不少,脸上甚至多了许多沟壑,本也是国子监里有数的翩翩佳公子,如今乍一看,竟有些像个庄稼汉。
只是眼中,却是掩盖不住的一股属于奋进者的锋芒。一种内敛,脚踏实地,却也勇往直前的个人气质扑面而来。
“臣,张赫(铁铉),拜见周王殿下!臣不辱使命,为我大明寻得凤鸣洲宝地而归!”
“请起,快请起!”朱肃赶紧下马,快步将二人扶了起来。“你二人乃国朝功臣,今立大功于国,父皇特嘱我以国士待之,当不必对本王行此大礼。”
杨士奇在朱肃身后,亦是连连点头。陛下看重这些将士,便是看重海事。如今殿下在众目睽睽之下代陛下以“国事”称呼这些从海外凯旋的将士,无疑是当众表态了海事的重要,打了那些认为“海事靡费国帑”的文官的脸。
百姓们也是一阵骚动,为这“国士”二字而动容。
“张将军仍然康健,本王心中甚慰啊!”场面话说完,朱肃低声和两人寒暄起来。
“哈哈哈,殿下是怕末将老了!末将空活四十余年,如今方展宏图,怎敢言老?在凤鸣洲为大明建功立业,末将快活之下,是一日年轻过一日!”张赫哈哈笑道,看他模样,是真喜欢这般建功,对朱肃也是分外亲近。
朱肃点点头,张赫是如今大明最擅海事的将领,朱肃还指望他为大明培养出一大批纵横四海的船长与提督来,还真担心他在海上伤了身子,或是遭了不测。见张赫精神健旺,他也甚是欣喜。随后便看向了铁铉,眼中闪过一抹欣慰:“好小子,黑了,却也壮了。”
“为师也没想到你真能做成此事……年未弱冠,便为我大明开疆拓土,干得好!”
“全赖师尊教诲。”铁铉道,出海一趟回来,他如今对朱肃的“博学”更是仰慕万分。“师尊见识卓绝,许多事若无师尊预料在先,弟子绝无可能将其料理的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