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黑,黛玉在皇极殿驳斥颍川郡王刘治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相比御猫贾琮在宫门前捶人这种贾家基本操作的八卦,小女子怼翻一帮大老爷们,更令京城的老百姓觉得有意思,同时也更为下酒。
正逢年节,走亲访友小酌一杯时,颍川王府的狼狈以及文安公主大杀四方的睥睨,立马成了最好的谈资。
“听说了吗?皇帝老爷又给文安公主加了一百户的食邑,这都快赶上亲王爵的食邑了。”
“什么叫快赶上?是已经超了。一千五百户的食邑,除了忠顺王爷,整个大夏都找不出来第二个。林家真是祖坟冒青烟,竟出了个如此惊才艳艳的姑娘。”
以往被人私下里嘲讽子嗣不昌快要绝户的林家,这两年真的是令不少人嫉妒的眼珠子都快变成红色的了。
那些与林如海关系要好的同年、同僚,一回到家就给他的妻女讲述刚刚听来的八卦消息,琢磨着让自家的闺女多与黛玉走动走动。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整个京城的半数贵女,都走了当初她们母亲的老路。
当初她们的母亲有多么嫉妒贾敏的才华,现在的她们就有多么嫉妒黛玉的才华。
别说走动交好了,能在面上挤出一丝微笑,维持基本的礼貌,都已经让不少贵女暗中咬碎了一口的小白牙。
“他娘的,敢欺负老子的外甥女……老四、老四,召集人马,带上家伙,咱们去给颍川王爷拜年!”
赦大老爷的暴脾气可没有随着他的刻意沉寂有丝毫的变化,刚从外面炫娃回来,连包成大红包的孙女都没放下,就嚷嚷着要亲兵统领贾四召集人马。
刘治?那是个什么玩意?
你说那是国朝的郡王?老子打的就是郡王!
“大舅舅,我没吃亏……”
黛玉接过冲她伸出双手要抱抱的小侄女,想要劝说暴躁的赦大老爷息息怒。
她倒不是担心赦大老爷打上门去会被言官弹劾,也不担心自家人会被皇帝怪罪,单纯的是觉得天都快黑了,为这点事耽误了一家人用晚膳不值得。
要打,那也是明天召集好人手,带上工具,直接将颍川王府在京城的宅子砸个稀巴烂,这样才能彰显我贾家的霸道不是。
咦?为什么我会想到砸人宅子呢?
黛玉歪歪头,与怀里的小侄女四目相对。
“打~打~”
贾家大姑娘七七人小归人小,但已有乃祖之风,胖乎乎的小手握着一柄小木剑,一双丹凤眼亮晶晶的,小嘴一张就是打啊打。
这时老太太已经听到了院中的动静,在邢夫人的搀扶下走出了荣禧堂。
当黛玉以为老太太会阻拦赦大老爷的暴躁行为,却不料老太太一出来就叮嘱道:“刘治那老混蛋最是不要脸,去迟了肯定找不到人。老大,你赶紧去堵人,莫让他跑了。还有,别把人打死,出了人命圣人与陛下就是想保你都不好出面。”
……
还别说,老太太对京城老勋贵的了解要远远超过赦大老爷。
刘治一回到王府就让人收拾东西准备去城外避避风头,这个时候就别考虑在城中过年享乐了。
就宁荣贾家那一家子人的性格作风,从今日贾琮小儿的狂悖无礼就能看出七八分。
“主子,冀王府的人说冀王殿下不在城里……”
管家小心翼翼的将一封拜帖恭敬的呈上,却见刘治啪的一下猛地将其打落在地。
他回家的第一时间就趴在书桌上给总掌宗亲事的冀王刘淮写了一封拜帖,想要请这位堂弟出面,帮他在太上皇那说说话。
一方面还是放不下分建海外的巨大利益,另一方面就是冀王府与荣国府关系极好,有刘淮这个老亲王出面,说不定能化解了他与贾家的恩怨。
儿孙被贾琮打得如此之惨,颍川王府的面子几乎是被其踩在脚下反复蹂躏,刘治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的放下了对贾家的恨。
只不过此时刘治最关心的就是分封,只要拿到了封地,到时候再跟贾家扳手腕,他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了。
可自己的拜帖甚至连冀王府的大门都没进去……
“主子,要不老奴再去一趟?”
“去什么去?人家这是在故意躲着本王,伱就是再去十次百次也是一样。”
刘治压下心里的愤怒与记恨,平息了一下心情后吩咐道:“去把咱们来时来的那几箱东西收拾好装上马车,本王要去皇陵拜见圣人。”
既然小的靠不住,那就直接去找老的。
当今皇帝刻薄寡恩,但老圣人向来好面子,四处标榜他圣明神武,对臣子恩泽宽厚,只要到时候卖卖惨,再呈上礼物,不信拿不下一个分封的名额。
嘎吱一声,颍川王府的大门缓缓关上。
庞大的车队在一队护卫的护送下迅速往京城的西门驶去,阜成门的守城将士自然不敢阻拦国朝郡王的车驾,不过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很快皇帝就收到了颍川郡王自西门出,往皇陵方向而去的消息。
皇帝老爷这会正在跟太子刘弘说着分封策入《大夏律》的事,在听完龙禁卫的禀报后,嗤笑一声。
“去,将这个消息告知贾恩侯,另外给他说一声,教训完颍川王府的人后,去皇陵陪父皇打打猎散散心,暂时不要回京了。”
……
荣国府的亲兵统统换上了甲胄,腰挂长刀,手握硬木棍,一个个跨上战马跟在自家将主的身后。
红色的披风迎风猎猎,立于颍川王府的大门前。
九十九名亲兵,不多不少,令得到消息的巡城御史没有半点借口出面阻拦。
赦大老爷甚至冲不远处站着的御史挑了挑眉:“本公是来寻仇的,刘治老儿今日欺负了我的外甥女,你们御史一声屁都不敢放,老子自己报仇,你们最好也当看不见。要不然,明日老子就让人四处宣扬,国朝的御史欺软怕硬、官官相护、畏惧权贵……”
那御史差点被气炸了,合着你贾恩侯不是国朝的权贵?你荣国公不是大夏的官?
谁说本御史畏惧权贵了?我连弹劾颍川王府的折子都写好了,正要去通政司投送,就被你们贾家闹出来的动静引了过来……
当着我这个巡城御史的面,带着这么一帮子杀才杀气腾腾的站在这,还不让我插手……
贾琮无奈朝着那名御史拱拱手:“何御史,家父这是被气坏了,有些话说得过分了还望何御史莫要怪罪……”
这位何莒何御史也算是贾琮的同年之一,两人交集不多,但这人的为人也算公允,还是不要平白树敌为好。
贾琮将何莒拉到一旁,添油加醋的将刘治想要空手套白狼,从朝廷白嫖封地、出海船队的事说了一下。
“何御史你想一想,当初分封之策,是咱们满朝文武共同议定,经朝议通过,昭告天下的。颍川王府凭什么以一家之言,令朝廷朝令夕改?这是不把咱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啊。人家今日甚至说了,这天下是他刘家的天下,刘家人想要什么,何须别人同意……”
重点是刘治此举,是把朝廷规矩放在地上拿脚底板使劲的摩擦,而作为最尊崇规矩的御史老爷们,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颍川王真是好大的口气,这天下何时成了他一家之天下了?”
这天下,从来都是我等圣人门徒代天牧守,什么时候一个废物宗亲也能改朝廷的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