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伊始,春光乍破。一季冰河,消融润化,万物新绿。
阳光明媚,溜进书房中,温温春风起,吹散思绪,岁月静好。
“咚——”的一声,有人从床上掉了下来。
那人又从地上爬回床上去了。
“狐狸。”一道不远不近的声音响起,似带着些许无奈。
“干嘛?”柳若水抱着鸡腿啃了一口,重新躺回到床上去。
“狐狸,不要把我的被子弄脏了,行不行?”
“瑾瑜兄,干嘛这么小气?晚上伴随着香味入睡多好啊。”柳若水“啧啧”了两声,从床上拿了个枕头下来,躺在地上。
“这样总行了吧?真烦。”
“地上凉……”你可以坐过来的。
皇甫昭的话还没说完,柳若水就带着小枕头一骨碌爬起来,躺在床上继续翘着她的二郎腿。
“瑾瑜兄,你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这不让那不让的,烦不烦啊?”柳若水不满地啃了一口鸡腿,神色嫌弃不已。
皇甫昭搁下手里的笔,折好了书信:“狐狸,你可以坐过来的,坐端正一点比较好。”其实他想说,狐狸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
但是,皇甫昭想了想,咽回了嘴中的话,还是委婉一点比较好。
嗯。
不然,这狐狸又要炸毛了。
“不行,我狐狸没骨头,坐不起来的。”柳若水立马说道。
“狐狸……”
“干嘛?瑾瑜兄,你好烦,都一年多过去了,还是这般模样。”柳若水舍了一个眼神过去。
“瑾瑜兄,你说子桑兄怎么样了?不会还缩在山中不舍得下来吧?都一年多了呢……”柳若水话还没说完,伴随着皇甫昭的一声叹息。
“干嘛?我话还没讲完呢!没礼貌!”狐狸生气了,她近日正正好学了些词,正好用到皇甫昭身上最好不过了。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狐狸,您请讲。”皇甫昭连忙赔礼道。
“这还差不多!”柳若水正想往下说时,却顿住了,狐狸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我想说什么来着?哎呦,我给忘了。”
皇甫昭:“……”
“瑾瑜兄,你在干嘛?”柳若水终于舍得从床上爬起来,一溜烟跳到皇甫昭身边。
“我在给沐珩写信啊,不知道他何时会来京都。”皇甫昭答道。
“瑾瑜兄,这么煽情啊?这叫什么什么来着,念念不忘啊。”这是狐狸新学到的词,从说书先生嘴里听到的,这可造不得假,可不是她瞎编乱讲的。
那说书先生好像正好在讲什么侯府夫人什么有辱德什么的,什么杀夫弃女的,被侯府小侯爷大义灭亲什么的。
反正狐狸左耳进右耳出的,早记不清了,只隐隐约约在脑海中留下“煽情”一词。
这不,正好就用上了。
皇甫昭闻言默默抬头望着柳若水。
柳若水一头雾水,问道:“不对吗?我说得不对吗?”
“对,非常对。”皇甫昭点头。
狐狸在他府里赖了一年多,居然还是没教会她什么,皇甫昭内心也很是歉然。
“真是无趣得紧,这京都也是待不下去了。”柳若水把鸡腿骨头上最后一口嫩肉咬了下去。
“瑾瑜兄,我想走了,待不下去待不下去。”狐狸在这一年了再次叹了不下这第三百六十五次气,虽然她每次都这般讲,当然,狐狸也是讲讲而已。
“狐狸,你怎么又想走?”皇甫昭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还是还配合地挽留着。
柳若水郑重地点了头,直接躺在皇甫昭身旁,抓着桌子上摆放的橘子狠狠咬了一口,连皮都不带剥的。
皇甫昭无奈地望着她,终是看不下去捂住了脸:“狐狸,这样真的好吃吗?”
“不好吃啊。”
“那你还吃?”
“我喜欢。”
“行行行。”皇甫昭永远是妥协的一方。
“狐狸,沐珩他好像要来京都了。”
“什么!”狐狸登即跳起来:“他总算舍得出来了,都一年多过去了。”
狐狸又重新躺回去,嘴里嘟囔了一句:“不知道好初师来不来,子桑兄他那个老狐狸精把初师都藏了这么久,我好久都没见过我们家初师了。”狐狸不满地控诉着,她这一年都没心情逗兔子了。虽然她昨日才玩了一个下午的兔子,兔子估计缩在笼子里睡觉都还怕着她的打扰。
“这也是为了初师好,山中有利于她的精元修复。”皇甫昭挪了一点,稍稍靠近狐狸。
“算了,原谅他了。”狐狸哼哼唧唧,又抱着那橘子咬了一口。
“狐狸,我给你剥皮吧。”皇甫昭拿走狐狸手里咬了一半的橘子。
“来,快剥。”
……
“还有吗?我还想吃。”
“在剥了,已经在剥了。”
外头廊檐上挂着的风铃“铃铛铛铛铛”响了一阵,起风了。
几缕细细黑烟在山风中吹散,随风远去。山风中似还弥漫着一股纸燃烧后的味道,灰烬在刹那间随风高飞远走。
很明显,是有人在上坟。
一座刚锄了草的坟头,新添的鲜土盖着底下的旧土,摞摞起一个尖尖来。
坟头前插着两根巨蜡,正冒着黑烟,窜出青烟来。
云朵悄悄抬头望去,山头坟头前蹲着一位男子,他在那里烧纸钱,一位女子站在旁边静静注视着他。
烬火燃燃,星星点点,似跳跃在他的眸子上,映着一腔赤诚。
“袁大伯,袁大娘,我们来看你了。”一记轻轻的声音响起。
“袁大伯袁大娘,我们过的很好,只是有些想你们了……”
子桑宁抬眼看向她。
他也没想到秦明居然算准了小妖有这一劫。
小妖的千年刑罚,他先前以为她是谶语生灵,才遭受的刑罚。
秦明,乱了生死薄……
什么血泪,菩提幻影,通通都是骗人的鬼话。
秦明就是为了见他们最后一面而捏造的局,向他们告别而已……
秦明骗了他们,谶语无解,就是以他一命换小妖一命……
没想到,居然是在这一劫,秦明以残魂护住了她的魂魄,让她得以不死。
纸钱终于烧尽了,子桑宁拍拍手站起身子来。
一脸温柔地牵住了她的手,轻轻擦了擦云初师脸上的虚汗。
“小妖,累不累?”
云初师摇了摇头:“子桑天师,我没事。”
“我们走吧。”
“好。”
二人携手下山去,一路春风徐徐,云初师展开双臂享受着春风拂面。
“子桑天师,这风好温柔啊,许久没好好感受它了。”
子桑宁抬起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眼底溢满爱意,唇角挂着笑意:“小妖乱讲,在山中时,我又何尝不是常常带你去晒太阳?”
“那不一样,在山中时,我可已是大好了,但子桑天师你却一直不让我出去。”
“好好好,是我的错。”子桑宁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意从头顶蔓延开来:“小妖,我这就带你去散心。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天南海北我都陪着你。”
“好呀,不过我们要先去京都,狐狸说想见我们。”云初师点头。
春风吹起她的发鬓,散乱她的发丝,子桑宁轻轻绾到她耳际。
“好,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