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网址:</b>祝思嘉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晏修。
山阴不宜久留,但晏修这副模样,只得先暂时把他带回茶楼。
碎玉外出去找大夫去了,趁此时机,祝思嘉先让小厮把晏修领下去,给他换洗一身干净的衣服。
谁知,过了好半晌,只见小厮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跑来,粗着嗓子委屈控诉:
“夫人,您领回来那个人,他根本就不听使唤!我一碰到他,他就退避三舍,那眼神巴不得杀了我一样。”
晏修一向不喜欢外人近身。
没想到他虽失去了记忆,可这些习性还没完全抛下。
总不能请来大夫后,他还是脏兮兮臭烘烘地让人瞧病吧?
祝思嘉正在喂犣奴吃点心,闻言,她无奈一笑,放下手里捏着的糕点:“没事,我去看看吧。”
能哄得了晏修一回,就能哄他第二回、第三回,想来哄他乖乖沐浴算不得什么难事。
犣奴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伸出短胖的小手,牢牢拉紧祝思嘉垂挂的腰带,迈开小短腿,跟在她身后,似乎是想跟着她一块去看看晏修。
难道这就是亲生父子之间的缘分?
祝思嘉扒不开他,只好带着他一起去浴房。
茶楼浴房里,晏修席地而坐,视线死死盯着门口,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分外警惕。
直到祝思嘉牵着犣奴过去,他整个人才放松许多。
晏修毫不收敛自己的目光,再次端详祝思嘉一番,看完她,又去看她身旁的犣奴,冷声质问:
“你当真是我的嫂嫂?”
这个漂亮的女人,莫名其妙把他买回来,肯定不安好心。
他受伤之前发生的事,都不记得了,就连自己的姓名也忘得一干二净。
他只记得他一醒来,就躺在一辆狭小的几乎塞不下他的马车上。
从马车外的人交谈中得知,他这是遇上了人伢子,这几个人准备把他送去山阴百花院卖掉。
一到百花院,他连身上的行头都没收拾,就被老鸨迫不及待推到众人面前,然后——
然后就被这个女人给买了回来。
人人都说女人是个寡妇,买他回家,说不准就是要他给她的孩子当后爹。
可女人却说,他是她的小叔。
祝思嘉把犣奴推得离他近了些:“你仔细看看,他是不是和你长得很像?而你呢,又是和你兄长一母同胞的双生子,他自然也会像你。”
晏修现在的衣着外貌看上去,于小孩子而言,绝对称得上凶神恶煞四个字。
可犣奴不但不怕他,反而和他一顿大眼瞪小后,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犣奴生得可爱,笑起来的模样,更是让人的心都能跟着化了,晏修也不自觉噙出笑意。
笑完,他立刻变了脸,还是冷冰冰地望着祝思嘉:“既然你说我是你的……小叔,那敢问,我叫什么名字,家在何处?”
看来他当真是信了。
犣奴的相貌完全和他一模一样,祝思嘉这个借口又编得巧妙,他没有不信的理由。
坏就坏在她编造得太急,还没想好如何应对晏修。
祝思嘉的脑子在飞速转动,在晏修压迫的气势下,她眼睛盯向别处:“你叫晏括,字无病,是临川晏氏的人。”
晏修抬眉:“临川晏氏?那岂不是与当今皇室同姓?”
他是失忆了,不过这些常识却记得很清楚。
祝思嘉:“不错,就是临川晏氏,皇室是莱芜晏氏,这个你应该记得吧?”
晏修点了点头:“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又是何处人?”
祝思嘉:“裴玉曦,河东裴氏,五年前嫁给了你兄长,四年前你兄长离世,我才与你们临川晏氏脱离了关系。”
晏修自然而然地就伸手摸了摸犣奴:“怎么?莫非是我们临川晏氏待嫂嫂不好,嫂嫂才离开的?”
他的警惕心要不要这么高?
祝思嘉僵硬笑答:“是啊,不过都是几年前的事了,不说这个了。小叔,你先洗澡吧,我阿兄去给你请了大夫上门。”
犣奴的手感很好,晏修一时又摸又捏的,舍不得撒开手,他仍带着狐疑:“不可能,就算我家人待你不好,可我不会,毕竟你是我的嫂嫂,我怎么可能任由你被欺凌?”
这是在变着法夸他自己的为人?
真是怕了晏修了。
祝思嘉连忙把犣奴拉回身边,垮下脸,仿佛当真联想到不好的回忆:
“那时你没在家中,自然不知道我受了什么委屈。小叔,你若还敬我这个嫂嫂,这会儿就乖乖听话,别惹我心烦了,还不快洗?”
晏修双手一摊:“我身上有伤,如何洗?”
祝思嘉:“我去给你叫小厮。”
晏修坚决道:“我不要,不准别人碰我。”
祝思嘉把巾帕砸到他脸上:“你还想我给你洗不成?爱洗不洗不洗拉到,你这病没治了。”
晏修拂开帕子:“嫂嫂不要!我听话就是,我自己洗。”
真是难伺候。
……
所有人都等晏修收拾完,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碎玉请来的老大夫都在雅间里打起了盹。
晏修临时穿了碎玉的衣服,他虽消瘦了不少,可对他而言,这身常服穿在身上还是显得有些紧绷,宽肩窄腰被一勾勒,更显得他身姿挺拔伟岸。
看红了春雨和春月的脸。
老大夫一番诊治完,摇着头,列出好几大张的药方。
碎玉:“敢问大夫,他的脑疾能治好吗?”
晏修的存在过于危险,趁现在他的头脑尚不清醒,得赶紧把他这尊大佛送出山阴。
老大夫长叹道:“难说,这位公子目前最大的病症便是失忆,老夫从前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严重者一辈子都不见到有好转,恢复得快的,三五日便能好,一切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晏修:“要这么久?”
他不记得自己要做什么了,但直觉提醒他,他的身份和身上的重任非同一般,不可再继续耽误下去。
老大夫瞄了祝思嘉一眼:“听您方才说,他是您的小叔,想必从前,你们二人在家中也相处过一段时日吧?”
祝思嘉点了点头。
老大夫低声交代道:“这就好了,他能不能恢复记忆,就靠你用一些旧事去刺激他,多刺激几回,没准就想得起来。”
送走了大夫,当夜,祝思嘉和碎玉又带着晏修返回了别苑。
春雨伺候祝思嘉梳洗时,不忘满怀期冀地打探道:“夫人,咱们还会外出游玩吗?”
今日她就光顾着惦记这事了,哪知中途能冒出个貌美男子,骤然打断了出游计划。
祝思嘉:“你放心,日后总有机会去的。”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敲门声:“曦娘睡下了?”
是碎玉。
祝思嘉边命春雨去打开房门,边答道:“还没有,阿兄若有事要商议,请进。”
碎玉进了屋,春雨自觉关好门窗退下。
“阿兄。”祝思嘉率先软了声音,低头向他认错,“今日之举是我冲动,我知道错了,你放心,我会想好办法处理此事的。”
和祝思嘉像一对真正的兄妹朝夕相处几年,碎玉早就将她原本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了,她从来都是这般坦坦荡荡,做错了事永不逃避,诚心认错。
一点都看不出她曾经身居高位过的痕迹。
即便早就知道她的本性,但面对她的服软,碎玉还是会感到欣喜。
他娴熟坐下,手指敲了敲桌面:“哦?阿兄倒是好奇,你想如何解决此事?”
没等他先开口,祝思嘉倒想出了法子。
祝思嘉认真分析:“第一,他既然是遇刺受伤,那就有许多潜在的危机,找他的人不论是他的护卫也好还是刺客也罢,我们不能久留他;第二,江左是穆王的地盘,派人刺杀他的定是穆王无疑,无数地方官都是穆王亲自提拔起来的,我们若随意将他交到江左官员手中,兴许就是送羊入虎口。”
“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我们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把他平安送回西京。本可将他就近送到厌雪楼在江左的分部,可那样一来,同样会暴露阿兄还未身死的消息,此计不通。”
碎玉笑道:“曦娘想的周全,不愧是我们裴氏的女儿。你可想好,你口中信得过的人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