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修:“该做什么,余太傅自当清楚。今日先回去吧,明日起再来教太子念书。”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打发走了大堆人。
祝思嘉不解:“太子念书是要紧事,为何要拖延到明日?”
晏修:“儿子都哭肿成一头小猪了,再逼他念书,于心何忍?教书育人讲究一个循序渐进,教太子亦如是,今夜起,咱们就来东宫哄他睡觉,他睡着了再回去吧。”
这个提议不错,祝思嘉果断点头。
次日,余太傅写的《颂太子赋》在西京广为流行起来,洋洋洒洒一千多字,字里行间都在夸赞太子昀天资俊秀、聪慧过人,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有了余太傅这个几朝元老的肯定,无人再敢质疑晏昀的血脉正统性,此事就被这么轻易化解过去。
长乐宫。
祝思嘉偷偷喝下了一碗避子汤,春月春雨跟了他这么久,到了皇宫,自然也是她身边的头等大宫女,她们二人替她办事,她还是放心的。
昨夜晏修非要拉着她生孩子,她担心他的身子,他却说她嫌弃他老了,不行了,祝思嘉只得任由晏修胡来。
但生晏昀的阴影让她无法再接受生子之事,晏昀还小,若她因生子出了什么意外先走一步……
祝思嘉果断选择了喝下避子汤。
春月和春雨到底没在宫里做过事,还是露出了马脚,事情传到了晏修那里去。
难道,她当真还是厌恶自己的吗?
晏修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甚至想去长乐宫找祝思嘉问个清楚,春月却哭哭啼啼解释道:
“陛下,您也别怪娘娘,当时她生太子殿下的时候险些难产而亡。产婆说她骨架太小、产道太窄了,太子殿下体格又大,差点就一尸两命,娘娘是怕再遇到意外了。”
春雨也将祝思嘉生辰时的惊险描绘了一番,她疼了整整一天一夜,昏迷了好几次,才生产成功。
晏修把人打发走,默默流了几滴泪,昨夜的体验很好,她身体各处都与生产前没什么区别,身段甚至还丰腴了几分,可没想到她背后竟遭了这么大的罪。
这么久了,她甚至一次也没提起过。
晏修叫来柳太医:“让男人断子绝孙的药,是否与朕体内的毒素相冲撞?”
柳太医汗颜:“这个……是没什么影响的。”
晏修:“给朕配来。”
柳太医:“陛下,这不好吧?”
也太下得了狠手了。
晏修:“又没让你们老柳家断子绝孙,怎么?”
柳太医:“是是是,老臣遵旨。”
……
晏修喝下了男人的绝子药,小腹处疼了整整好几日,才敢打起精神去见祝思嘉。
祝思嘉抵着他:“玄之,我这几日来月事了,不能侍寝。”
晏修略有些失望,不过如获至宝似的,拉着她的手往那处引:“不侍寝,摸摸它也是很好的,你不是最喜欢它略弯的模样了吗?你放心,今后安心侍寝便是,我已经喝了绝子药,不会再让你怀孕了。”
祝思嘉险些吓晕过去,手指用力一捏,捏得晏修倒吸一口凉气:“嘶,它往后必不会亏待了你,只是不能了,不是不行。今夜,你若不把它哄好,我就要狠狠地罚你。”
晏修舔了舔她的嘴角:“用这儿。”
祝思嘉推开他:“陛下,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我、我是说,身为天子,喝绝子汤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晏修一把把她抱到床上,解开衣服:“我做过的事可还真不少,从前不舍得说,今日我就要说了。”
“这儿。”他指着自己心口上的疤痕,“其实是当初为救你,取了心头血留下的。”
话音刚落,他自己都毛骨悚然起来,祝思嘉当初喝下了他的心头血,那时他已经中毒,会不会——
会不会她身上也有毒!
祝思嘉自己也慌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晏修当初,竟为她取心头血治病?
他当真是差点把心都逃出来给她了。
“那我,我是不是——”
祝思嘉慌了神,想到晏行临死前的话,会不会这辈子,她虽逆转乾坤,但也只能活到三十二岁?这辈子她也没少害人,总要付出些相应的代价的吧。
到时候晏昀该怎么办?
这一切,只有等到施晔出现才有定数了。
三个月后,施晔当真现身京城,主动请缨,祝思嘉大喜,看来她猜的没错,她赌对了。
长乐宫,施晔替她把完脉,皱着眉收手:“娘娘的身子,草民看来,根本没有任何大碍,莫非是草民医术倒退了?”
祝思嘉:“怎么会没有?当初您为了救我,向陛下讨了他的心头血,我喝下了,我的症状应该是和他一样的,不信您去替他把一把。”
施晔:“皇后娘娘,恕难从命,草民救人是有原则的。您这样耍小聪明让草民进宫,为的便是替陛下治病吧?”
“草民就明确告诉您,当初那碗心头血,根本没入药。”
祝思嘉:“你说什么?为什么?”
施晔摇头:“这桩事,也不必再瞒了。您若去问虞夫人,她记不记得有个远方的虞氏族亲,曾不入仕途,投身到药王谷拜师学艺。”
祝思嘉:“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施晔低头:“他曾是我的师兄,我们在药王谷里一起研习医术,只是后来虞家出了事,他赶回西京,没了性命。我……我曾对不住他过,自那之后,我便对天发誓,这双手只救虞氏后人,不救任何外人,若违此誓,生生世世,都不会与他再见。”
“当初那碗心头血,是草民自作主张,大胆考验陛下对您的真心的,与您的毒,没有什么关系。”
祝思嘉摇头:“本宫不信,当日您不也顺手给了珍珍公主方子?您已经违誓了——”
“娘娘。”施晔打断她,“当初是念在珍珍是您的挚友,我才做了个举手之劳,她的方子简单,换做是柳太医,也会开出一模一样的药。”
“若是娘娘想用强硬的手段,留草民于宫中,劝您死了这条心吧。当初下令诛杀虞家男丁的,便是文帝,他的后人,草民更不会去搭救。”
施晔这种有原则的人,强留是留不住的。
祝思嘉只能先放她出宫。
可如果是为了晏修,她愿意去求。
次日,她身着皇后华服,跪在了施晔暂住的客栈大门外。
“大秦第十三代皇后,诚心向施大夫求医。”
晏修劝过她不必这么做,可没劝住,只好吧客栈附近都清理了出来,确保没有任何外人。
第一日,祝思嘉跪了一整天,施晔都没有过来。
第二日、第三日,祝思盈去陪她一齐跪着,第五日虞氏也去了……直到第七日,施晔还是躲着她们。
已到冬天,西京快要落雪了,再这样跪下去,是个人都扛不住。
第八日,祝思嘉还要去,晏修却拦住她:“施晔一个小小女医,竟让朕的皇后受如此大辱,你不必去求了,朕要杀了她!”
施晔说不定不能治他的病,而是刻意戏弄祝思嘉。
祝思嘉拦住他:“陛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您再给我十天,十天过后,我便不去求了。”
晏修犟,她更犟,晏修只能向她妥协。
没想到第八日刚到宫门,施晔就叫住了皇后马车:“草民求见皇后娘娘。”
她终是被祝思嘉的诚心所打动,甘愿打破原则。
……
一晃就是过去五年。
这五年,晏修的身体每况愈下,毒药的影响越发严重,他现在连上朝的体力都没有,成日成日地昏迷。
这五年里,北凉来犯,祝元存和任淮率兵将北凉打得节节败退,一路西逃,二人被誉为帝国双璧。秦军还打下了整个西域,大秦疆域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广阔。
而祝元存,却在最后一战回京的路上,不幸身亡,只留下黄玉菡和一个幼子。
从祝思嘉逃出宫,到他身死棺柩运回西京,姐弟二人没能再活着见一面。
此事已耗费祝思嘉大半心神,晏修的毒,更令她日夜惶恐,晏修的身体就是在听闻祝元存离世那一刻,迅速崩溃的。
施晔虽出山救人,且全力一试,但她说晏修身上的毒,是在相思杀的基础上改进过的,况且中毒已久,以至成功的概率,只有三成。
晏修为了治毒,没少吃苦头,而施晔也为了他的病,三年间不断往返药王谷。
晏昀长大沉稳了不少,没再像小时候一样胖了,瞧着是个玉面太子的模样,他逐渐变得沉默寡言,简直就像另一个晏修。
看似平凡的一日,宫中的丧钟忽然响起,祝思嘉心里的弦彻底断掉,不顾一切跑向了太极宫。
太极宫只有李相和湘王二人,见她姗姗来迟,李卧云拿了道圣旨,对她恭敬道:
“还请太后娘娘,主持正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