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另一边,娄师德奋力抵抗着疯狂冲上来的吐蕃士兵,一群已经红了的疯牛,凭着那股猛劲冲上来,不顾生死,似乎上面落下的滚石,刀剑,乃至尸体不过是点点小雨,无伤根本,势必要占据这座城镇,娄师德指挥着身边的士兵,红着眼睛望着这些疯狂的吐蕃士兵。
“你们都给我守住了,这座城死都不能丢,你们不能胆怯,不能后退,更加不能有丝毫的放弃的想法,因为在我们后面,有着无数的百姓,有着你们的家人,你们不能让他们面对这些人,你们要知道,我们失败之后,你们的亲人,你们的父母,你们的儿女会面临着什么。”
“我告诉你们,这是战争,不是小孩子的游戏,更不是你们心中的那点侥幸可以躲避过去的,你们要记住了,你们所代表的不只是自己,还有你们的亲人,你们的国家,乃至你们的将军的厚望,这是一场不能后退的战争。”
娄师德大声怒吼着,对着那些已经心生胆怯的士兵怒吼,吐蕃的疯狂,吐蕃的必死决心,已经深深震撼到了他们,他们以往所看到,所听到的,都不是如此,而他们这些老士兵都如此,那身边的新兵更加是不堪一击了,有的已经趴在城墙上奄奄一息,有的眼眶流下了两行热泪,有的已经死了。
战争,就是如此,悲哀而让人绝望。
“但是你们不要绝望,战争还没有结束,还有机会,我们还没失败,那些吐蕃士兵虽然疯狂,可我们也不差,我们大唐有着最好的武器,最好的地利,我们无需害怕他们,只要我们抵抗住了接下来的几波,我们就胜利了。”
“胜利不过是一会儿的事情,你们大声告诉我,你们有信心吗?”
娄师德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吓得身边的士兵一愣愣的,而后迅速反应过来,凌乱回答一句:“有。”
声音拖拖拉拉,毫无违和感,听着十分生硬,让人觉得恼火,娄师德怒视那些吐蕃士兵,手中长剑一挥,刺穿了冲上来的吐蕃士兵的喉咙,再一脚踢下去,吐蕃士兵的身体轰隆一声从城墙上落下,娄师德再挥剑,砍杀,一个接一个吐蕃士兵被他手中剑锋杀死。
“就这样的人,你们都没有信心吗?”
士兵们看着他那身魁梧的身材,凌厉的眼神,坚定的目光,一往无前的气势,心中顿时被他感染了,看着他,看着他手中流着鲜血的长剑,浸染了不知道多少条人命的长剑,发出了让人无法直视的寒光,大有种给我三丈青锋,我带你杀遍天下的感觉。
身体内的力量忽然间冒出来,涌上了心头,从心头到手心,再到那把已经垂落下去的武器,焕发出一股美丽而绚丽夺目的寒光,身子站起来,挥动武器砍击,杀人,杀人,再杀人,不在沉默中死去,那就在沉默中爆发。
有了一个士兵无惧死亡杀人,身边的士兵纷纷坚定心神,挥动武器,杀人,杀人,放下,再挥起,杀人,如此反复,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多余的话语,唰唰的士兵不需要命令,举止整齐,挥出的武器穿插,好不容易爬山来的吐蕃士兵迎面穿插过去,而后,呜呼一声,无力掉下去。
“喝喝。”
“杀。”
沉默之后,他们化作了涅槃的凤凰,重获新生,也许正如娄师德所言,他们死了不要紧,他们放弃不要紧,可是他们的亲人呢?必然会遭受那些吐蕃人的屠杀,即使侥幸没有死去,也会沦落为别人的俘虏,想想那时候的情景,他们发现他们别无选择。
当我们别无选择之时,我们挥起了手中的武器,杀死身前的敌人,无所畏惧,那一刻,我们发现了,原来杀人是这么简单。
“杀。”
娄师德的话稳住了军心,却无法让吐蕃士兵害怕,吐蕃士兵依然疯狂冲上来,爬上来一个,被杀死,倒下,又上来一个,又死了,后面还上来一个,络绎不绝,一个紧接着一个,从开始的几个人,到了后面的很多人,士兵们杀人杀到了手都麻木了,眼睛一片红光。
终于,一根锋利的武器穿过了其中一个士兵的胸口,武器拔出,鲜血溅飞落地,士兵拼死捉住那个吐蕃士兵,抱着他冲向了城墙下面,重重地压垮了一行人,最后化作了无数尸体中的齐总一具,不过,他的脸上是带着微笑,嘴角微微上翘,似乎在说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剩下的靠你们了。
一个士兵如此,其他士兵也如此,他们已经忘记了什么叫做恐惧,疯狂中,吐蕃士兵,大唐士兵混合在一起,无惧死亡,无惧鲜血,他们的眼中只有一个目的,杀死对面的人。
城墙上越来越多吐蕃士兵,娄师德那里已经岌岌可危,姜恪注视着那边,想要去救援,却寸步难行,所有的兵力都被脱在那里,无法行动,城门前疯狂的士兵比那些吐蕃士兵还要疯狂,一个不留神,便是粉身碎骨之地了。
顾得了一个地方,顾不了另一个地方,城门是重中之重,不能丢失,可是那个地方也不能丢失,一下子,他处于两难之地,老脸上多了几根皱纹,双鬓的头发好像一下子都白了,经历了无数战争的他,此刻可谓是遇到了对手,那个人好像早已经猜测到了他的计划,他的目的,看穿他所有布局。
被吃得死死的,无法动身,姜恪没有办法了,凝重眼神,大手一挥,此刻既然不能继续防守了,那就放手吧,看到他命令的士兵,搅动手中的木轮,绳索缓缓而动,巨大而厚重的城门发出了刺耳难听吱吱声,灰尘点点,城门打开了缺口,随后迅速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