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女子！居然插手衙门的事！谁给你的权力！”</P>
姜婉笑了笑并不在意，陈家大老爷和二老爷是陈家老太太亲生的，三老爷管着家中庶务，对外面的形势看得不深，所以她并不在意三老爷色厉内荏的质问。</P>
“我能进来，自然是李大人给的权力，而李大人的权力是陛下给的，三舅伯还有什么问题吗？”</P>
陈家三老爷又气又急，看向两个兄长，发现他们神色平静， 心里颇为不忿：“大哥二哥！你看这个女人！她口口声声叫我们舅伯，哪里当我们是舅伯了！咱们，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呀！”</P>
他想说给京城的姑太太写信求助，但姜婉在这里，又不好明说。</P>
毕竟顾家大房和二房的关系，没有人比陈家人更清楚。</P>
“三弟，你先下去，我们和顾少夫人聊。”陈二老爷站出来，率先开口道。</P>
听到他说这话，陈大老爷惊讶的看向他：“二弟！你……难道……”</P>
陈二老爷站起身来，给姜婉躬身行礼：“顾少夫人，晏清上次在洛城，他已经和我聊过，从一开始陈家就错了，只是她到底是我们的祖母，姑母的母亲。</P>
长辈之过，我们作为晚辈的，无法指责。我们陈家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功抵过，若是功劳不够多，希望夫人和晏清，还有宰相大人，能看顾老太爷的面子上，放过陈家的小辈。</P>
至少，他们都是无辜的。”</P>
“老二！”陈大老爷满脸震惊，仿佛第一天认识他这个弟弟。</P>
陈家三老爷直接呆住：“怎，怎么回事？ ”</P>
他完全不知道二哥什么居然倒戈了！</P>
郝嬷嬷走上前来，对姜婉解释道：“老奴刚刚才查清楚，上次郎君来洛城，是要登门问罪的，是陈二老爷主动坦白，表示愿意配合他，携手调查魏贤和漕帮的案子。”</P>
陈二老爷转头看向大哥和三弟：“现在你们看到了，晏清哪怕什么都没说，他夫人过来一趟，陈家做过的事也是瞒不住的。”</P>
面对大哥的愤怒，和三弟的不理解，陈二老爷十分清醒的望着门口：“我不能再看大哥和三弟一错再错，三弟掺和进漕帮的事，我们陈家还有回旋的余地，可大哥你——”</P>
他转头望着陈大老爷：“魏贤是什么人，大哥应该清楚的。九娘也多次写信回来告诉你京城的风向，你为了祖母做过的错事，还有和魏贤联手，我是不能看着陈家彻底被大哥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P>
姜婉没想到，陈家居然还有这么清醒的人，最关键的是，听他的说法，还有目前自己已经得到的消息，二老爷真的卧底到了魏贤身边。</P>
陈大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若不是有外人在场，肯定早就开口质问了，偏偏这是他亲弟弟啊，路知州也出现在这里，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P>
等京城的姑太太回来，陈家的事早就已经定论了！</P>
“老太太来了。”</P>
随着一声通禀，丫鬟掀开帘子，陈大太太扶着满头银发的陈老太太出现在大家面前。</P>
陈大老爷惊呼着迎上去：“母亲！你怎么来了？家里的事有我在，您安心养病就是。”</P>
说着，他不悦的看向妻子，“你怎么将家里的事告诉了母亲？”</P>
陈大太太满脸委屈，不知道怎么说。</P>
“是我要来的。”陈老抬头扶着大儿子和大儿媳妇的手，在主位上坐下。</P>
姜婉带头给她见礼：“见过老太太。”</P>
路知州等人瞧见，也跟着见礼。</P>
陈老太太上下打量着姜婉，笑着点了点头，目光最后落在郝嬷嬷身上：“你家姑娘可还好？”</P>
郝嬷嬷福身：“承蒙老太太关心，姑娘的身体在慢慢养着，家外有姑爷和郎君，家里有婉娘，一切都好。”</P>
很明显，郝嬷嬷和陈老太太是旧识。</P>
陈大老爷抬头看向二弟，见他微微点头，神色愕然。</P>
“我们陈家做错了很多事，当年婆婆一意孤行，她成功了，却也给陈家埋下祸患。魏贤都知道的事，以他现在处境，陈家迟早卷入京城的是非中去。</P>
不如我们陈家主动认罪，皇帝看着顾家的面子上，说不定还能网开一面，陈家的晚辈都不知情，不该是背负祖上的罪过。</P>
老大，你明白为娘的意思吗？是我们的错和罪，我们必须认，一再掩盖，只会发烂发臭，落人把柄，最后树倒猢狲散。</P>
真到这一步，我才真实愧对列祖列宗，连累你们兄弟三人不说，还得叫小辈们根着受一辈子苦。”</P>
陈老太太说得很慢，意思也很明白，陈二老爷做的事，她都知道，是她做的决定，为的陈家小辈的将来。</P>
母亲发话，人证物证都在，陈大老爷噗通跪下来，仍旧不甘心：“那是祖母的决定，谋的也是姑母的前程，陈家凭什么要替姑母认罪！”</P>
“没有在京城的顾家，我们陈家如何能在洛城说一不二？路知州为何全力配合你，将百姓当傻子糊弄，是因为我们陈家的原因吗？不是因为顾家大房的父子是皇帝的心腹？”陈老太太闭上眼睛，别的她也不想多说。</P>
再次睁开眼，她看向陈二老爷：“你可做好准备了？”</P>
陈二老爷跪下来叩拜：“儿子已经做好准备，陈家总需要有人牺牲，大哥是长子要撑起陈家。</P>
三弟不成熟，小儿子才刚刚会走路，他姨娘牵涉进姑母的事情里枉死，这是我们陈家亏欠他们母子的。</P>
母亲！四娘和五娘已经远嫁，三郎也已经成亲生子，儿子没有什么遗憾的了，母亲不必为我担忧。”</P>
陈大老爷醒悟过来，猛地抬头看向二弟：“你什么准备好了？”</P>
“与魏贤勾结的人是我，收取漕帮贿赂的人也是我，我自当赴死谢罪。”陈二老爷回答得铿锵有力且坚定不移。</P>
“老二！”陈大老爷红了眼睛，此时此刻终于后悔，抓着他的胳膊质问，“谁说你要死了！谁要定你的罪！”</P>
“二，二哥。我我我，我要是坦白的话，应该不至于是死罪吧。”陈三老爷也很紧张，他没想到，和漕帮扯上关系，居然有这么严重的后果。</P>
陈二老爷摇摇头：“大哥，三弟，魏贤和漕帮的事，若是在疫病前主动坦白，我们陈家还有机会活下来，现在，必须有人顶罪。”</P>
姜婉听到这里，微微蹙眉，她不想插话，但她很清楚，魏贤的事，最终肯定是大理寺和刑部来办，大理寺在办郑家和范家的案子，陈家这边的事，只能交给刑部来。</P>
“石大人不可能什么都不查的。”</P>
陈二老爷回头看着姜婉，微笑着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P>
电光火石之间，姜婉陡然睁大眼睛，石大人不会也和魏贤有关系吧？</P>
没多时，陈家的子孙陆续都过来了。</P>
其中姜婉认识的陈六娘和陈八娘身边，还有个更加怯懦的小姑娘。</P>
陈老太太看向小姑娘和陈八娘道：“如今只剩下这两个小丫头的婚事未定，顾少夫人，你瞧着，可需要带回顾家去？”</P>
“老太太放心，等陈家的案子结了，我会安排好她们的，这是我答应九娘的事。”姜婉想起她生病被封锁在沁园的那会，九娘亲自送给她的证据。</P>
想必那个时候，陈若若就知道陈家老太太的决定了。</P>
“原来是九娘。”陈老太太苦笑，“真是成也大姑姐，败也大姑姐。别的不说，九娘被她养得很好。”</P>
天空微亮，外边便有人通报，京兆府尹李大人来了，与他一同来的，还有刑部尚书石大人和特派御史顾淮。</P>
姜婉回头望着有几天没见的顾淮，原来他一直默默做了很多事，也在给陈家机会，努力保住陈家，保住陈家小辈，给他祖父一个面子。</P>
京城来人，姜婉就闲下来，给陈家老太太看病，和七娘八娘聊起京城的事。</P>
傍晚时分，陈家大太太匆匆赶来，顾不得姜婉在场，慌慌张张的道：“婆母，白家要退亲，刚刚送来的信，连八字定帖，连同我们两家交换的礼物都退了回来，六娘该怎么办呀？”</P>
平时陈大太太还能稳住，这会儿她实在稳不住，祸不及出嫁女，定亲的话，也能算是半个出嫁女，只要男方按时迎娶，也不会连累到她。</P>
可这会儿白家悔婚，六娘这个身份去京城，怕是也找不到好亲事。</P>
紧接着陈六娘追进来：“娘！我去京城找妹妹。”</P>
“去什么去！”陈大太太一反常态，厉声呵斥道，“你的婚事，我们会安排好的。你别麻烦九娘，她在京城里也很为难。”</P>
陈六娘顿时红了眼，眼泪啪嗒往下掉：“娘！我和九娘都是你女儿！为什么你和爹爹都要偏心她！好！我不去京城，不嫁人好了吧，我绞了头发去做尼姑好了吧！”</P>
说完，她转身就跑了出去。</P>
姜婉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P>
等陈大太太冷静了些，陈老太太才淡淡道：“你总觉得亏欠九娘，忽略六娘的教养，她这个性子你好好磨一磨，她和白家的婚事是顾三郎和老二去定的，这其中必然有误会。”</P>
第日，陈家上下的男丁都被带去衙门审问，家里的气氛肉眼可见的压抑起来。</P>
陈八娘身体不好，在院子里养着，陈七娘在陪她。</P>
于是只剩下姜婉在院子里陪陈老太太。</P>
屋里屋外都很安静，陈老太太也不喜欢说话，直到陈若若和顾潭夫妻来到院子里。</P>
“老太太，大哥大嫂带着九娘回来了。”姜婉小声提醒。</P>
陈老太太气息愈发衰弱：“叫他们进来吧。”</P>
姜婉起身请他们进屋，自己则是留在门外。</P>
陈若若神情如常，顾潭神色严肃，孟氏则是很奇怪。</P>
没一会儿，郝嬷嬷过来：“少夫人，郎君晚点过来接你，今晚你们得回京城，老夫人病重，夫人被叫去福寿堂侍疾了。”</P>
“祖母果然不甘心。”姜婉知道陈氏不可能善罢甘休，只是陈家牵涉进的魏贤和漕帮的事里面，顾淮也不是没帮忙，她装病也没用。</P>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孟氏率先出来，很是感激的福身道：“真是多谢三弟妹了。”</P>
姜婉赶紧扶着她起来：“这和你无关。”</P>
孟氏起身：“我和相公夫妻一体，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们帮了陈家，我自然要谢谢你们。”</P>
刚刚知道祖母嫁进顾家的内情，孟氏心里仍旧激荡不平，原来并不是每家都和孟家一样和睦，父母为子女考虑，也不一定完全是对的。</P>
“大嫂，陈家这些天就麻烦你了，我和晏清今晚就得回京。”姜婉回头看向屋里，“老太太的身体不太好，不知道能撑多久，你们要小心伺候。”</P>
姜婉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转身准备离开，陈若若这个时候出来了，表示要和姜婉单独聊聊。</P>
孟氏便转身进屋去，给她们腾出空间来。</P>
“表嫂，真的很谢谢你和表哥替陈家做的事，我想问一下，二叔真的非死不可吗？”陈若若到底还是担心陈二老爷。</P>
“我们会尽量帮忙的，得看陛下想怎么对魏贤动手，如果铁了心要给魏贤定罪，陈家若是无人顶罪，极有可能全家流放，这样也不是老太太希望的。”</P>
在发现魏贤的实力后，姜婉越来越理解皇帝为何迟迟不动手，实在是没人是他的对手。</P>
陈若若沉默很久，最后才道：“表嫂去找表哥吧，这里有我们就行。”</P>
“好。”姜婉也没有客气。</P>
离开陈家时，州兵依然没有撤退，从前经过陈家大门口的车马行人很多，今天一个也没有。</P>
姜婉只能叹气，上车时，看了眼陈家的牌匾，陈氏母亲苦心筹谋的婚姻，换来了陈家几十年的荣华富贵。</P>
殊不知，两代人享福，总是要后人去偿还的。</P>
来到衙门这边，顾淮的事刚刚办完，站在门口，想走又不想走的样子。</P>
“晏清。”姜婉走过去，看先关闭的屋门，好奇的问，“怎么了？你的事办完了吗？”</P>
顾淮回神，转身过来：“办完了，我们回京城，后面的事交给石大人和李大人就好。”</P>
简单收拾好行李，姜婉跟着顾淮上车，马车刚刚出洛城，就听见顾淮道：“石尚书曾经是魏贤的干儿子，他上次称病，这次愿意帮陈家，都是因为想隐瞒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