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阴谋(2 / 2)

顾老太爷年老体弱,加上今天受冻,顾观轻轻一撇头,便躲了过去:“爹,你打我干什么!又不是我的错!不是三郎出京才还害得我们家被陛下叫进宫里去的吗?”

“你个逆子!”顾老太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顾观的鼻子,“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吗!你以为,咳,咳咳!”

陈氏终于忍不住:“你这是做什么!观儿能做什么?他有什么能力,你还不清楚?他就是有那个胆子,能做成什么事吗!”

“二娘,你当真不知道?”顾老太爷盯着继妻的眼睛,满心都是懊悔,如果不是小北偶然翻出当年给元娘看病的手札,他可能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什么事?”陈氏觉得莫名其妙,“你不会真以为,观儿窝藏逆贼吧?他是不成器,可这是诛九族的事,他怎么会干!”

顾老太爷闭上眼睛,吩咐道:“送我回萋萋阁。”

陈氏脸色微变,顿时明白丈夫的意思,这是怀疑她?可她能做什么?

“顾文!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怀疑我什么?我给你操持半辈子顾家,又忍了半辈子的气,你还想要我怎么做?”

或许是陈氏的语气太过愤怒,顾老太爷睁开眼,静静的望着她,心里也在奇怪,难道她当真不知道?

余光看到面无表情的长子一家,特别是顾淮那双冷漠的眼睛,顾老太爷心头一跳,难道三郎也知道了?

忽然间,他看到三郎身边的姜氏,没记错的话,顾家如今便是她在掌着,且她的医术极好。

难道小北那天翻出的手札,不是偶然,而是故意的!

顾老太爷睁大眼睛,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彻底晕了过去。

老太爷晕倒,陈氏又是一阵手忙脚乱,顾望心里着急,却十分在意父亲刚才和继母说的话。

“你们杵着干什么?耽误大夫治病吗?”陈氏这会儿心乱如麻, 将一众子孙呵斥退下后,整个人虚弱的倒在软榻上。

陈若若过去给她端茶倒水,按摩捏肩,没一会儿听见陈氏道:“我相看好了,定远侯府的袁二郎,我问过袁夫人的意思,她有这个想法。”

“为什么是袁二郎?他不是得罪过公主吗?”陈若若还以为更加贵重的那三个。

陈氏看出她心里所想:“我知道你放不下四郎,可四郎这孩子心眼太实在,远不如大郎圆滑机变。

二郎才学不如他,却胜在听话,哪怕以后只能是个举人,有大郎和三郎在,以后吃不了亏,也能有过好日子。

唯独四郎不行,他被教得太好,才学虽然出众,心思纯善,却没见过太多阴暗,官场那种地方,他很难适应。

别的不说,这次殿试,便可见一二。翰林院的严大人喜欢他,是因为四郎和严大人是一种人。

我只问你,若不是这次科举事发突然,要更换考官,严家这会儿还得靠着儿媳妇娘家接济。

他娶续弦时,家道中落,若不是没有选择,定是不会娶这个外地的小户姑娘。你看这次严大人被重用,严家突然翻身,这个年轻的严夫人就显得有些不够用。

严夫人替女儿相看,京城里头的夫人太太都没认清楚,便有底气来打听四郎的婚事,可不就是因为被重用,严大人在背后指定要四郎的?”

陈若若想了很久才道:“可表弟也不会一成不变,说不定等他被授予官职后,看清官场的规则,也能和大表哥三表哥一样呢?”

“九娘,姑祖母活了几十年,见过人不知几何,跟着你姑祖父见过不知多少士子官吏,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四郎是个好孩子,却不是个良配。”

想起陈家如今的处境,还有顾文说的那不清不楚的话,陈氏心里总觉得会出事,当年顾文还还只是洛城的小官时,母亲便瞧中了他。

可那时,他有妻有子,陈氏不明白,母亲为何觉得他们会有天定的姻缘。

“之前姑祖母不是说太子妃可能会被当成弃子,秦王妃不是寻常女人,她韬光养晦多年,精心教养秦王世子,所图甚大,还有瑞王世子,原配刚刚去世,姑祖母怎么改变主意了呢?”陈若若心里有气。

如果她不能嫁给顾澄,还不如按照姑祖母的意思攀龙附凤。

姑祖母不知道的事,她是知道的。

陈若若看了眼内室里,姑祖父的话,肯定是发现当年的事,陈家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靠姑祖母嫁进京城,给姑祖父当续弦。

想起三表哥看向姑祖母的眼神,陈若若几乎可以肯定,顾淮和姜婉肯定知道了当年的事。

这个时候,她如果不能高嫁,压住顾家大房一头,陈家可能真的要完了。

心安理得享受了半辈子,陈若若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姑祖母,你不是说,袁家太夫人看好秦王世子吗?那我嫁给他,给他当侧夫人也行。”陈若若心里做了决定,她不能太自私。

哪怕现在姑祖父其实有意撮合她和四表弟。

提到秦王世子,陈氏脸色微变:“不行!我想让你高嫁,又不想让你去送命!你没看杨家老太太这会儿去世了吗?不管秦王妃有没有在里面做什么,秦王府那个地方,你绝对不能去。

最关键的是,秦王妃看上了袁家四姑娘,你不能和袁家姑娘相争。定远侯府的那个老太太从年轻时候便神神鬼鬼的,不是善茬。

袁家姑娘的婚事定是经过这个老太婆同意的,你若是过去,怕是性命堪忧。陈家哪能一直靠女人撑着!”

迎园里,顾茹终于敢呼吸了, 进屋就率先坐下。

今天在勤政殿里站了一天,快吓死她了。

姜婉和顾淮对视一眼,转身便去扶着谢氏坐下。

察觉到儿子和儿媳有话要说,顾望便也跟着坐下,主动问:“你们这次真的去查三娘父亲的死因了?”

顾淮撩开袍子跪下,背脊笔挺,抬手道:“父亲,母亲,孩儿和婉婉这次出京,除了是送婉婉去见她外祖母最后一面,另一件事,便是知晓祖母的死因,乃陈家曾祖母派人下毒而亡。”

话音一落,屋里安静得可怕,顾望直接怔住,谢氏愣了下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看向丈夫。

顾茹则是彻底呆住,还是嫂子姜婉开口,她才反应过来。

“公爹,婆母,如今人证物证,我都已经调查清楚,物证就在顾家,人证我留在庄子上。”

谢氏转头看向她:“你在哪查到的?”

当年她也是怀疑过,却始终没有查到任何直接证据。

“萋萋阁的小北,当年祖母治病期间的所有手札,都在那里,旁人进不去萋萋阁,小北却是畅通无阻。

有了手札的记录,调查起来就方便很多。后来找到人证,我其实不太相信,不过为了验证,在九娘回洛城陈家后,我让她帮忙查了一些事。

关于这些事的真假,九娘什么都没有说,我就知道,祖母是被人下毒害死的,还是陈家祖母亲自动的手。”

姜婉说完,整个人轻松不少,当初顾观派人追杀她和顾茹,她就怀疑过,有陈家的势力参与其中。

顾家大家根本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毕竟顾文都没有发现,关于薄氏的一切都被封存在萋萋阁,除了小北和老太爷,寻常人都进不去。

谢氏作为儿媳妇,不敢轻易去动萋萋阁的东西,毕竟没有由头,不合规矩。

作为孙媳妇的姜婉却不一样,她不仅一直想要离开顾家,最重要是,小北可以帮她调查顾老太爷的东西。

“公爹若是不信,我可以吩咐小北将手札拿过来。”姜婉看不出公爹的反应,只能试探性的问道。

谢氏起身时,拉起女儿顾茹:“你们先回去,今天大家都累了一天,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日我们再做决定。”

三人走出迎园,顾茹陡然反应过来,拉住姜婉的手:“嫂子!你确定吗?”

“确定,我甚至可以复制出,当年祖母用的药。”姜婉知道这件事对顾茹来说,打击太大。

养过她三年的祖母的母亲,竟是杀害亲祖母的元凶。

顾茹尚且如此难受,顾望只怕想的更多,刚才顾文明显是也知道这件事,却只是质问陈氏,要搬回萋萋阁。

那他母亲算什么?

陈氏对他多年来的迫害,是因为她母亲害死了他的母亲,所以陈氏才对他这么肆无忌惮吗?

在官场纵横捭阖的宰相,为了父亲,为了顾家,可以说是忍让了大半辈子。

到头来才发现,还是母亲的凶手,原来一直在眼前。

顾茹惶然无措,松开姜婉的手:“嫂子,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晚秋紧紧搀扶着顾茹,给姜婉顾淮简单福身后,便带着自家姑娘回去呈芳阁歇息。

这件事对顾家父子三人的打击,比被皇帝怀疑顾家窝藏逆贼还要严重。

回到沁园,姜婉陪着顾淮用饭,陪着他在园子里散步,陪着他在梅林里,提着灯看雪。

眼看着天色渐亮,顾淮停挂满冰凌的梅花枝头下,侧身揽姜婉入怀,侧首埋在她的脖颈间,轻声说了句谢谢。

姜婉心里一紧,环住他的腰,没有回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 脖颈上有温热的液体流入衣襟,姜婉紧了紧手臂,低声安抚道:“这世上本来就不是所有的血亲都是真的替你着想。”

人真的太复杂。

约莫半个时辰后,姜婉感觉身体都要僵硬成石头,忍不住小声提醒:“晏清,我们回去吧,我好冷。”

顾淮松手放开她,眼里满是歉意:“对不起,我忘了你很怕冷。”

姜婉抬手抚着他的脸,总觉得此时此刻的顾淮脆弱得像是易碎的琉璃,真的很想用力捏一捏,看看是不是真的会碎掉。

“我们两清了,你骗我一次,我骗你一次,等会回去,我就让霜雁将那五味药材加进去。”

顾淮按住她的手,没有回答,双眼逆着月光,叫姜婉看不清他的眼神。

两人回到屋里,直接进了浴室,将身体泡热后,姜婉想了想还是想问一下他:“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

留下张太医的药材。

后面的话,姜婉没有说出来,想起郝嬷嬷的转变,她也自嘲的笑笑。

纵使郝嬷嬷希望她和顾淮成为真夫妻,也不能否认她做的事情,根本瞒不住郝嬷嬷的眼睛。

想起两人的之间经历的种种,姜婉转身靠近顾淮肩上,又问:“顾淮,要不我们今晚试着圆房?”

“不急,我还没有完全恢复。”顾淮攥紧掌心。

姜婉知道他想拖延时间,可是再拖延下去,她真的担心,自己会真的爱上顾淮。

她现在才明白,爱上一个的开始,便是心疼他。

隔着朦胧的水雾,姜婉看不清顾淮的脸,心里生出一阵清浅的怜惜来。

如果当初顾淮没有骗她,自己是不是——

想到一半,姜婉强行让自己算了。

第二天,顾望病了,姜婉匆匆梳妆更衣,饭都来不及吃,便去给公爹诊脉。

他的身体被谢氏照顾得很好,只是郁结于心,伤了肝气。

“这个病情的话,只能公爹自己想通。”姜婉出来后,对谢氏和顾淮这般道。

顾望生病,顾淮进宫亲自在皇帝面前替父亲告假。

大殿没有旁人,皇帝脸色有些难看:“你爹这是埋怨朕吗?朕怎么会不知道顾家是清白的?只是你那个二叔的岳父攀扯到顾家,还拿出人证物证来, 关乎到皇家尊严的事,朕只能让你们顾家所有人进宫,再派人彻查。”

“陛下,父亲是因为家事生病的。”顾淮等皇帝说完,解释了一句。

皇帝闻言,很是想不通:“你家还有什么事,能让你爹生病?”

顾淮回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对于这回答,皇帝十分不满:“你这小子,没入朝为官前还有话直说,怎么才当官没几天,就开始学那些老狐狸当谜语人了?!朕难道你也不相信吗?有什么事,朕替你做主!”

等的就是这句话,顾淮禀道:“祖母陈氏的母亲,谋害微臣的血亲祖母,我父亲的亲生母亲薄氏,敢问陛下,这桩案子该如何审理?”

陈氏的母亲二十多年前就死了,凶手没了,案子按理说应该了结,可作为子孙,岂能就这么算了。

皇帝一时怔住,顿时后悔,他就不该多嘴问这个的!

正为难着,门外有人通传太子求见。

有了台阶,皇帝赶紧宣召:“请太子进来。”说完还不忘补充,“晏清,这件事你们好好斟酌,朕毕竟是个外人,不好替你们做决定。有什么决定,朕都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