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范家罪上加罪,罪无可恕,皇帝终于下旨,命罗统领带兵亲自缉拿范家上下。
没有让大理寺动手,也没有交给刑部,直接让禁军抓人,全朝堂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皇帝是真的动了杀心,谁也救不了范家不说,更是对众人的警告,不要狂妄自大,阳奉阴违,功臣他照样动手。
傍晚时分,姜婉去天牢接人,在门口碰到了范二娘,与守卫大吵大闹,除了她从范家带过去的两个丫鬟,王府的其他下人都站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候着。
“顾少夫人!”有守卫发现了姜婉,连忙推开范二娘,快步迎上来,“您怎么不派人通传一声,咱们也好去亲自接您。”
姜婉望着门口的禁军,轻声笑道:“陛下对这桩案子十分看重,有些规矩还是不能坏了,以免生出是非。”
站稳的范二娘回头看过来,刚才还满脸不耐烦的守卫,此时此刻卑躬屈膝的站在姜婉面前点头哈腰,气得她顾不得摔伤的手小跑过来。
“你来干什么?”范二娘不敢得罪天牢的人,抬头冲着姜婉的发脾气。
“我来接我二姐姐。”姜婉心里思忖着,范二娘今天来天牢,怕是以太后的名义过来的。
她如今虽然是瑞王世子的妾室,有太后撑腰,却根本不受宠。
疫病期间,瑞王府也不能幸免于难,乔玉书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竟说服了瑞王世子帮了一把乔家,乔家的案子居然被暂时搁置下来。
若非今天范家遭逢大难,范二娘怕是连王府的大门都出不来。
不等范二娘回话,姜婉便告辞,走到天牢门口,拿出皇帝御赐金令,禁军确认无误后立刻放行。
瞧见这一幕,范二娘瞬间暴怒,转头望着刚才推开她的守卫,指着姜婉道:“凭什么她可以进去!我有太后手令还不能进去?!”
守卫满脸鄙夷,很是不耐烦的挥手:“她是顾少夫人,小顾大人的正妻,最重要的是,她拿的是陛下御赐的金令,范姨娘若是真想进去见你父亲兄弟,不如请瑞王进宫求一求陛下。”
他目光落在范二娘手里的太后腰牌上,啧啧摇头。
自从疫病出现后,太后称病,再也没有露过面,郑国公府可是卷入药人事件里面去了,还被刑部挖出不腐女尸来。
太后连郑家的事都管不了,还能管你这个瑞王府妾室的娘家事吗?
皇城之内,他们虽然只是不起眼的小人物,不知道头顶上的大人们贵人们发生么了什么事,风向往那边吹,却是十分敏锐的。
太后和皇帝之间的关系早就不如从前。
当初范家犯事,太后出面保下来,这次太后没有出面,范家被上奏后当天抓入天牢,还是禁军动的手,太后和皇帝的问题,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太后是皇帝的生母没错,可权力是握在皇帝手里的,他们只想守住自己一亩三分地,自然不能因为太后得罪皇帝。
“你!你们竟敢不给太后娘娘面子!”范二娘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王府之外发生了什么事,太后的话居然不管用了!
守卫不想再和范二娘纠缠,直接冷脸呵斥:“你再不走?别怪我不怪客气!瑞王府的妾室多如牛毛,你要不是已经嫁人,进的是王府,你真当你还能站在这里和我大呼小叫吗?!快走快走!别耽误我们办事!”
这次他更加不客气,招呼两个狱卒过来,联手将范二娘轰走。
无论范二娘如何大放厥词,他们都不理会。
被赶出天牢之外,瑞王府的嬷嬷才过来提醒:“姨娘,您该回府了,乔姨娘吩咐过,京城正值多事之秋,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
范家一夜之间倾覆,太后都救不了,眼睁睁看着姜三娘进去,而她却被守卫轰出来!范二娘本来就满心绝望,听到王府嬷嬷催她回府,还提到是乔玉书的吩咐!
她再也不管不顾,转身给那个说话的嬷嬷一巴掌:“乔姨娘乔姨娘!我也是姨娘!我还是我爹和哥哥们亲自送到府上的贵妾!太后娘娘赐的婚!
乔玉书算什么!她还不如我!乔家不认她这个女儿!她在东宫企图勾引太子失算,上了夫君的床!乔家连门都不要她进,她就被悄悄送进府里!
从一开始,乔家就不认她!要我说,若非皇后娘娘心善,她就该被立刻乱棍打死!连府上的贱妾都不如!你们还听她的?
主母的死,我看她脱不了干系——”
眼瞧着范二娘越说越离谱,被掌掴的嬷嬷脸色骤变,左右看了眼,立刻吩咐:“来人!范姨娘受了刺激,胡言乱语!给我将她绑起来,立刻送回王府!”
周围几个壮实的婆子涌上来,范二娘开始害怕,连连后退,开始大叫救命。
这里是天牢,寻常哪有人过来,很快左右的丫鬟被按住,范二娘也被捂住口鼻。
被打的嬷嬷拿来绳子,正要动手,身后一道清丽的声音。
“住手。”
范二娘抬头望去,眉头紧皱,怎么是她?
天牢里,姜婉见到姜婳安然无恙,吃穿住用都平常没有什么差别,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你放心,我能进来接你,是陛下的旨意。二姐姐的证据很关键,大理寺那边已经在整理范家之前的案卷,基本上都能对上。”
姜婳有些心不在焉,应了声嗯,频频望向对面。
顺着她的方向,姜婉想起她送进宫的证据,低声问道:“范六郎也帮了你?”
“是,不然我根本进不去他父亲的密室。”姜婳知道自己不该心软,范家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他们自找的。
可是想起范六郎在禁军抓人时,竭力维护她的样子,姜婳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道:“我能去见见他吗?”
“可以。”姜婉刚好也想见见范六郎,她二姐姐不会动心了吧。
姜婉出去和负责看守范家众人的狱长说了声,转身便带着姜婳见到了范六郎。
范家男丁都是单独关押,身上有官身的,则是关押在条件十分艰苦的水牢。
范六郎高中同进士后被授予官职,在户部当八品主事,他虽然有官身,却十分配合,几乎没有参与犯罪,加上与宰相府的顾淮是连襟,又十分配合,他便被关在姜婳对面的牢房里。
“二娘!”范六郎听到响动,看见姜婳出现,立刻从床上下来,走出铁栏前,“你没事——”
在看到姜婉跟着进来,他立刻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有姜婉在的话,姜婳不可能有事。
姜婳过来后,询问了范六郎被关进来后发生的事,范六郎详细回答完,想了想道:“你别担心,我没事的。你跟着三姨妹出去,我在你名下的书店里寄存了一张和离书,你签字盖章就是,范家的事和你无关。”
“你什么时候签了一张和离书?”别说姜婳,姜婉都很诧异。
“上次二娘想去父亲的密室,我就猜到范家可能要遭难,没想到父亲和大哥居然犯下这么严重的罪。”
范六郎自嘲的笑笑,“难怪父亲以前不喜欢我,原来不是我总是忤逆他,而是他心思不正,想叫我同流合污。”
他已经被审问过一番,自然知道了父兄叛国的事,现在的他,十分清醒,自己早做打算:“二娘,你有三姨妹和姜家在,你可以重新嫁人,这样就和我们家完全没有关系了。
对了,如果萧家七郎没有成婚的话,你嫁给他最好,他是兰陵萧氏的郎君,出身世家,文武双全,最关键的是,他也喜欢你。”
姜婳惊愕:“你怎么知道萧七郎?”
范六郎苦笑道:“我们成婚前,萧公子带他来见过我。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想娶你,是后来如意有孕,萧公子过来警告我,说我们范家能安然无恙,都是二娘你的功劳,要不说我,二娘早就嫁去兰陵了。”
“萧垣居然去找过你!”姜婳完全不知道这些事,她看了看范六郎,又看向姜婉,萧垣怕不完全是为了萧七郎找上范六郎的。
范六郎抬头看向姜婉,又道:“对,他是因为顾少夫人来的,他本想让我处理掉如意,后来小顾大人出现,说如意出事,二娘肯定会细查。
到时候顾少夫人肯定会担心范家是不是不在二娘的掌控之中,阻止了萧公子插手范家的事,最后叫我好好照顾如意。”
姜婉沉默,萧垣和顾淮居然做了这么多事?
最关键的是,如意有孕那会,顾淮不是还失忆吗?
听完范六郎的解释,姜婳深吸一口气,抬起眼来,第一次正视范六郎:“萧等已经成婚,我和他再无可能。”
“对不起。”范六郎垂目,不敢看姜婳,“是我连累了你。”
“不算连累,我嫁给你本来也是为了三妹妹,何况我在范家,你一直对我很好。”姜婳认真思索了下,“我会尽量帮你的,至少保住你的性命。”
姜婉知道的内情更多,皇帝不可能完全不给太后面子,拿范家开刀,既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又能显示出天子一怒的后果。
“你们放心,陛下定能明察秋毫,恩威并施,满门抄斩不至于,你们范家肯定能活下来一个男丁。”
“父亲和大哥犯的可是勾结逆贼和叛国的大罪。”范六郎不太相信姜婉的话,“而且要不是二娘来了范家,我还不知道范家居然做过这么多欺男霸女,贪赃枉法的事。这些罪名加起来,留个全尸已经是陛下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