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哪个村的,是不是迷路了?前面是边疆大营,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若要去镇上,调头,随我们一起走!”
“不,我们没有走错,我们就是要去边疆大营!”
离大营越来越近,乡亲们为了回答清楚将士们的问话,终于舍得扯出标语。
要不然标语是红纸做的,一路北风吹,如果每次都给拿出来,真怕还没到地方就会被吹烂。
此时,刘老柱终于舍得了,他脱下手套,用冻得蜷缩的手指,珍惜地展开用竹竿浆糊包裹的红纸一端,示意近处的许有粮竖起另一端和他一起拉起。
刘老柱率先在队伍最前端打出标语:
“百姓知道你们才是门神,有一种冲锋叫坚守!”
大伙记得田芯儿给解释这句话的意思。
不是非要打仗才叫有功,数年如一日守在边境,让敌人不敢进犯,这也叫做有功。
刘老柱越琢磨越觉得孩子说的咋那么对呢,空大门那不就和自个家似的,小偷啥的谁都进。
他特意选了这句话作为头车标语。
后面车队,车夫们反应也不慢,一看前面竖起竹竿了,立马跳下车和同车人也展开下一幅标语:
“烛光照亮万家,将士们你不要想家!”
“我们就是你家人,我们来看你啦!”
要不是刘老柱急忙向后转,跳到车板上用两个三角小红旗,挥舞着示意停下停下,只要对面识字,这三张就够用了,否则后面的车辆还会陆续再打出一张张标语。
该怎么说呢,因为是刘靖栋负责写的标语,所以有些写废的没带来,要不然标语都能比随行人多。
他们啥都不多,就标语多。
主打一个,咱们没带来什么好吃的,也没有那么多花样能让将士们开心,那咱们就话多吧,话疗。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叫做恶语伤人六月寒,良言一句三冬暖。
而北境这么冷,咱别抠搜的就整一句,乡亲们纷纷表示说多整几句良言,好好暖和暖和将士们的心。
就是红纸需要花钱,要不然能从镇里一直良言到大营。
毕竟论唠嗑,北境百姓就没服过谁。那叫嘎(割)完苞米就没事儿做,没啥事儿净坐在炕头唠嗑玩了。
迎面从大营来的车辆拢共有四十辆,也是一支较为庞大的队伍。
主要车上坐满了休沐的士兵,他们都是要去镇上溜达溜达,比咱人数多太多了。
不远处还陆续传来三三两两的马蹄声,看来那些小队都是当点儿小官的,三五一串相约骑马进城。
可想而知,北境大军营房里的人,那不得乌央乌央的啊。
乡亲们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他们凑的这些年礼杯水车薪。
终于明白啥叫几万大军,每日要养这么多人,艾玛,这得花多少银钱,真是开了眼。
可是百姓们不知道的是,就是他们不足百粮车凑的年礼,再加上当三张标语打出,就是能让越来越多的将士们来到百姓队伍面前,不约而同停下前进脚步。
标语上的话,不是叮嘱他们要打胜仗。
就是问他们想家了吗。
往往最朴实的话语,才最打动人心。
慢慢地,越来越多的将士与百姓队伍狭路相逢。
士兵们和百姓互相看着彼此,一张张面罩上满是冰霜,连眉毛也染白了。
百姓们寻思将士们不容易啊,难怪朝廷打发重罪之人来到他们这苦寒之地。
将士们是看百姓们冻成那样,无言地停在对面,还有不少士兵特意从车上下来,站在路旁。
双方也不知道在看啥呢,似在此情相惜,将路面堵得水泄不通。
此时连直播间也刷屏的都看不清字数了。
而且队伍中,已经有骑马将士一言不发,看清标语就默默调头向大营疾驰而去。
后来还是许老太看不行啊,她打听打听路,咱就擦肩而过吧将士们,天寒地冻堵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她不得不招呼钱员外以及书院四位先生向士兵队伍走来。
解释一番,她们这就要继续前行了,请众位将士放心,他们能找准路,众位将士不用担心停在这里,不容易放回假也赶紧去往镇里吧。
镇里,那里有更多的百姓在欢迎你们,今日十五,镇里非常热闹。
与此同时,十二位里正和白慕言还有许田芯,正在指挥大家车辆靠边,本想让大营官兵先过时,没想到对面忽然有人骑马上前。
这位可能是现场官职最大的将领,因为他骑马上前,其他人纷纷给让路,似在静等他的命令,然后此人坐在马上就开始指挥。
该怎么形容人家训练有素呢,刘老柱看看自个手中握着的一红一绿两个小旗,他刚才挥舞半晌啊,捂捂渣渣甩动膀子,胳膊上就是没拴家雀,要不然家雀都得被他抡死,后面车辆才明白不用继续打出标语。
再看人家,剑锋向上一指,后方所有人肃正仪容迅速下车站直,连车辆也不并排了,成为一条直线。
剑锋再向东一指,嗬,更了不得,所有人齐刷刷向路旁再退一步,齐刷刷地那都带着响声站在路边,一点儿不夸张地讲,连那马头都被车夫扯着向东,看向远处连绵的大山方向。
刘老柱不知道的是,那是怕战马脾气暴躁,会惊扰到稍后依次路过的他们。
然后人家指挥完也一个翻身下马了,正站在队伍最前方,望着他们扬声道:“百姓先行!”
随着此人喝令一出,乡亲们差些被吓到。
因为齐刷刷的声音突然传来:“百姓先行!”
啊,原来不是在对他们说话,大伙差点儿对人家弓腰应答:嗯那,那俺们先走了。
原来人家是在喊口令。
而百姓们从来也没有受过这种至高待遇,咱净对人点头哈腰了。
冷不丁哪里能受得住这个?今日却被这么多将士们在路旁注目着,目光还不是厌烦咱就是个草民,而是认真对待。
学子队伍的四位先生,暗自在心里感叹:难怪百姓们,现在称呼镇北军为镇北新军。
而村庄队伍只会比学子队伍和商人队伍更激动。
有些上年纪的老头老太坐在车里,明明没人能看见他们,他们却愣是屏息腰板坐直,心里翻腾的浪花无法言说。
过后,多少人回家愿意串门,就算倒搭一把豆子也要串门。
今日来到边境的各村老头老太太们,只要闲下来就坐在树根下,反复说了一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