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甘心!
他真的、不甘心!
平淑的双眼瞪得眼白几乎全部露了出来,眼睁睁着看眼前任她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的画面!
她看到她最心疼的可怜孩子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拳突然打中,踉跄着连连后退,配枪从他毫无知觉的手里骤然跌落!
她看到被她放在心上捧在手里的大男孩儿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右手有些吃力地捂了捂左胸口,有刺目的鲜红很快染红那只白净的手!
她看到她那身手傲视群雄、却面对这个男人始终不愿对他开枪的宝贝儿子缓慢地低下头,冷冷看着微微颤抖的手上沾满鲜红色的液体,苍白的唇似乎扬起一抹自嘲的笑!
然后,首扬单薄的身体在平淑惊呆了的眼中像慢镜头一般直挺挺倒了下去!
“不——”平淑瞪大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睛,看着首扬胸前飞快地流出让她惊恐的液体,迅速浸透上衣!
“不!不要!扬扬!我的扬扬!”平淑疯了,惊恐地用力拍打摇晃着铁栏,拼命地撞着妄图扑上前,“快、快叫救护车!救命啊!——快来人!救救、救救扬扬!救救我的扬扬!……扬扬!扬扬?!……”
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罗抿良似乎终于被自己的枪声惊醒,握着沙漠之鹰的手渐渐颤抖起来,醉酒使然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本能的情况下竟开出这一枪!
他根本、从未想过要真的开枪!
为什么会这样?!
看着哭喊得歇斯底里的平淑,罗抿良的心中竟有莫名的恐惧生出,“平淑,我、我不是……不是……”慌忙丢了枪,扑到沙发上找手机,试图呼救弥补。
“罗抿良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畜生——”平淑已经沾染上断甲鲜血的双手疯狂地拍打着铁栏,额头都已经撞出了斑驳的血痕,声音凄厉如鬼,“你怎么能对他开枪?你怎么能对扬扬开枪?!他是你儿子!!!他是你和小雨的儿子!!!……扬扬!我的扬扬——”
胸前的血浸没了红色曼陀罗的刺绣花卉,将上衣快速染红,然后如注地蔓延到地上,殷红得刺痛人的瞳孔。
子弹射穿胸膛、精准地打中心脏的感觉是那样清晰,首扬并没有觉得疼,只是胸口像火一样灼烫,烫得身体好沉。力气一下子被掏空了,好像生命被切割成脆弱的一份份、随着伤口的血液慢慢往外流淌。
身体不受控制地阵阵抽搐着,他听到平淑撕心裂肺的声音,听到罗抿良好不容易才从沙发上找到的手机失控坠地的声音,听到罗抿良半晌之后才不敢置信的慌乱声音——
“不、不……不可能!……他、他……扬、扬……御、……御……怎么会是……?……不!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
首扬终于尝到了报复的酷爱感,他很想笑,想看看罗抿良那张一定变得很好看的脸。可他又很悲伤,平淑一定很伤心、很难过。
可最重要的还是那个人,那个始终没说出一个字、没发出一丝声响的男人!
首扬艰难地转过头,看向那个被死死锁在电椅上的男人。
他隐约看到他的身体已经紧绷到了极限;
他隐约看到他双手已经挣到痉挛、骨节几乎要被压碎;
他隐约看到有刺目的红色从他被铐着的手腕处流了出来!
眼前一阵阵发黑,首扬努力张大眼睛,却依然看不清那张镌刻入髓的脸!
首扬想叫他——
顾知航!
想吼他——
谁准你弄伤自己的!
想命令他——
必须给老子好好活着!
想告诉他——
好好照顾妈!
想对他说从来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那句话——
顾知航,我爱你!
可是血沫不住地涌出喉咙,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努力将手伸向他,首扬眼前已经一片黑暗,胳膊像有万斤重,在地上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
身体一下一下抽搐着,耳边平淑的声音早已遥远得再也捕捉不到。
意识完全消散的时候,身体被一个惊慌失措的怀抱紧紧抱起,然后,那只一直妄图抓向顾知航的手重重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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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北美洲最北部,世界上领土面积位居第二的国家、素有“枫叶之国”之称的加拿大就坐落于此。
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南端,加拿大的沿岸城市温哥华以它常年温润而舒适的气候著称,连连在各项“世界最佳居住城市”的排名中名列前茅。
城市外的郊区地带更是草地常绿、繁花似锦,美得好像人间伊甸园。优美的环境、干净的空气,非常适宜人的居住。
大约两年前,温哥华郊外一处不起眼的村落,两栋相连的别墅被人重金买下,连同周边一块一起改造成一座静谧的庄园。庄园的外观风格与附近的建筑特色很相衬,里面居住人的面孔则是以东方黄种人为主,当然也不乏其他各种肤色面孔的闪动。
庄园里的人深居简出,从不与周围任何人打任何交道。只有敏感的少数人能发现,里面的人几乎整日行色匆匆,相处也很是诡异。
自从这么一群人出现后,连带着这附近的气氛都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一架私人直升机通过层层戒备森严的扫描确认身份后,缓缓降落在广阔大庄园里空旷的停机场。直升机上下来一群年轻精壮的汉子,簇拥着一个双眼被严密蒙着的金发男人,快步走上等在停机场旁边的几辆车。
然后这几辆车迅速驶向远处的住宅方向,在其中一栋别墅前的空地停下。
别墅两边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为首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看上去平淡无奇的年轻男人。
车刚停稳,就有汉子立刻走到中间的商务车前打开车门,将里面那个眼上带着黑色眼罩的金发男人恭敬地请下车,小心地摘下他的眼罩。
站在这群汉子最前面的年轻男人并没有动弹,只是淡淡对着那金发男人淡漠地笑笑,“乔鲁斯先生,辛苦了。”
去掉眼罩的男人很有经验地并没有立刻张开眼睛,继续闭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这明亮的天光,才慢慢睁开。
这是个布局很有特点的地方,建筑风格似乎很明显,却又很常见,让男人一时间很难辨别,放眼望去一圈,居然满是雅致的绿色,让人连这个庄园的大小都看不出。当然,唯一能确认的就是眼前这栋分外伟岸的别墅,和前面舒适宜人如花园一般的绿化区。
“李先生,幸会。”扫了一圈这看不出任何地理坐标的唯美庄园,男人勾唇笑了笑,“你们倒是挺细心的。”
男人生了一头金灿灿的卷发,眼角眉梢透着与生俱来的风情,这微微一笑,更是透出几分近乎妖娆的韵致来,格外吸引眼球。
只不过这群训练有素的汉子不管本质如何热血,面儿上却是一个比一个镇定冷漠,不管眼前这个人如何风情万种都不会多看一眼,面无表情得如同机器人。
“乔鲁斯先生,就是这里,请上去吧。”有些冷淡的格式化声音,那李姓男人也不在意男人的话是不是暗含讽刺,礼数周到地迎男人进门。
为首的李姓男人亲自将这个年轻的金发男人引上二楼,其他人则很自觉地留在一楼的别墅大门外。
宽大的别墅内部到处弥漫着淡淡的医药气味,华美的旋转楼梯将上下五层全部贯穿,除第一层外,每一层楼都汇集着全世界最顶级的医疗设备!
这里不是医院,却比医院更高端,也更肃穆。
二楼客厅内,大大的沙发上坐着几个精壮汉子,看到有人上来,纷纷站起来点了下头,“维哥。”
男人淡淡“嗯”了一声,引导着金发男人走向正中的南向房间。
看得出,这间房间,是这群汉子们最为关注的房间。
李姓男人轻轻敲了敲门,“会长,乔鲁斯先生到了。”也不管里面的人有何反应,径直转身离开。
门被打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对金发男人伸出手,“乔鲁斯先生,您终于来了。”
“卫堂主不必客气。”金发男人语气不温不火,随那中年男人走进房间。
这是一个安静得近乎死寂的超豪华大房间,进门后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左侧靠南放置着的宽大的床。床边摆满了各种高高低低的医疗器械,一个看上去分外单薄的年轻男人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不同颜色的试剂药物顺着长长的透明针管一滴滴缓慢地流进他的身体,医疗器具上的大小不一、粗细不均的管子也贴在男人身体的不同部位,看上去就像是电视中恐怖的人偶。
紧挨着床的沙发上坐着另一个中年男人,身体前倾着,头深深埋在双臂之间。听到有人进来,这才抬起头,一双憔悴的眼睛明显颤了一下,忙站起身,“乔鲁斯先生,你能来,真是太感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