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门,阿浔终于控制不住蜷缩在角落嚎啕大哭。疚仔并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手足无措的傻站在旁边陪着。慌张间,疚仔想起阿浔流了血,于是手忙脚乱的去拿纸。
阿浔并没有把纸接过去,而是一把搂住了疚仔放声大喊。这把疚仔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挣脱,但阿浔抱得很紧,他只能张着无处安放的双手楞在那。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微微泛起鱼肚白。阿浔哭累了,也哭完了,依偎在疚仔肩膀精疲力尽,昏昏沉沉。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环在疚仔身上的手臂松开了,摇摇晃晃的一头栽在床上,声音有气无力:“疚仔…你走吧…原本也跟你无关…离开深水埗…”
疚仔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阿浔。屋子里静得压抑,只剩下时钟滴答作响,如同死刑前的倒计时。
阿浔喃喃低语:“为了我去杀人值得么…你已经救了我两次了…可我把你带回来是……”
“就算我不杀他,那些人也会杀掉他,那个男的,不会放过他。今天不要去那里买饭了,吃饱,活下去。”疚仔边说,边把剩下那半份碟头饭拿到床头。阿浔闭着眼,深呼吸,没再说话。
疚仔转身出门,轻轻将门关上,又回到小巷垃圾堆。翻找片刻,抽出一节锈迹斑斑的铁丝和一些用过的医用胶布。他用胶布包住手指后拿起铁丝,用垃圾堆里的破布条擦掉锈迹,把它捋直。
天色渐渐亮起,街上还不见人影,福伯腆着肚子早早到了店。商户们被荣叔一闹,谁都不好再明目张胆的去巴结铁锹仔。荣叔被吓得丢了半条老命,铁锹仔躲了半宿,整条街就只有福伯自己一户开了门。
疚仔紧随其后,跟福伯进了茶餐厅。福伯诧异了一阵,认不出眼前这个干净周正的年轻人,张口说:“年轻人,阿叔这里还没有张开,不急的话坐在这等一等吧。”
疚仔笑起来,给福伯鞠了一躬:“大伯,是我,来谢谢你那天给我吃的。”
福伯上下打量了几圈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小巷里的流浪汉,忙把疚仔扶起身,拍拍他的肩膀不禁感叹:“嚯!是你啊!剪了头发这么帅的呀!阿叔都认不出了!哈哈!好!好!还没吃早点吧?阿叔答应过你的事说话算话!等一会阿叔请你吃东西!”
疚仔点点头:“谢谢大伯,我…没什么报答的,希望能给大伯揉揉肩膀按按头,请大伯不要拒绝。”
福伯本想回绝,但疚仔的态度让他无法婉拒,欣慰之余也只得拽出吧台里的躺椅,了了他的心事,也了了自己的心事:“好,好,好!阿叔不会推辞的!”
福伯躺在躺椅上面露慈祥,疚仔绕到他身后,按揉起他的肩膀。疚仔的手法很好,力道正合适,三五分钟,福伯便上来困意,打着哈欠。奈何还要开张做事,也不好意思让疚仔一直按下去,张口说:“好了好…”
可不等福伯说完,那根铁丝已经从太阳穴插进了他脑中,斜上而入,疚仔轻轻一抖,又将铁丝抽出。福伯没了动静,到死时,脸上仍挂着宽慰。疚仔朝福伯又深深鞠了一躬,将吧台里的毯子盖在他身上,轻轻把他左脸朝上,遮住伤口,便转身离开。
二十分钟后,街上的商铺陆陆续续开门,茶餐厅的伙计们也都到点上班。起初大家都以为他老人家没有休息好,各忙各的,不忍心打搅他。直到店里得客人越来越多,熙熙攘攘,伙计们叫他起来收钱,才发现人已经凉透了。
这下街上彻底炸开了锅,警察在茶餐厅周围拉起警戒线,所有商户邻居都围在线外面色凝重。荣叔打了铁锹仔,结果今天连店门都没开,福伯为人和善,从不招惹是非,现在也一命呜呼。大家心知肚明究竟是谁做的,可没人敢站出来,甚至,没人敢讨论,因为说错一句话,自己有可能就是下一个。
吕恒带队到了现场,深水埗这块狼烟之地几乎每个月都会有大事件发生,但现场这么干净,死状这么安详的,还是第一次。吕恒知道福伯会出事,只是他没想到发生的这么快,闹得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