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万物枯荣复始,人间几度秋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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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明峰山腰,薛宴惊扛着锄头,手提一篮子花土晃悠着回了自己的小院。此时正值春日,她要在屋前亲手种上满院子的桃李杏花。
灵驴懒洋洋地趴在院子里晒太阳,一旁的沙蟒已经长到二尺长,它小时候总是盘起来睡觉,略略长大后却活泼了许多,满院子游走撒欢,薛宴惊正琢磨着能不能让其充作蚯蚓,来帮她松一松土。
待终于将树苗妥帖地种在地里,薛宴惊左看右看,满意地拍打着手上的灰土,给院中花木逐一浇了水,才在屋檐下的摇椅上坐了下来。
原来的小屋,已经被她搭建成了楼阁,高二层,雕画栋。她偶尔会躺在屋顶上,看悠悠云飞,看满天星斗。
院子也扩大了不少,她还挖了个小水池,在里面养了些荷花,夏季赏芙蕖,秋日食莲子,扩建所花销的灵石,都是十年前红鸾圣女给的。
犹记那年秋日,圣女亦喜亦嗔,看起来很想干脆把一袋子灵石摔在薛宴惊的脸上,最终却还是将钱袋小心地塞进她手里。
五十万上品灵石,足够她花用很久很久,圣女却仍是不放心地追在她身后,叫住她喊了一句:“若是不够,就再来找我要。”
薛宴惊认真地向她挥手告别:“好。”
圣女却仿佛猜到了什么:“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是不是?”
“有缘再会吧,”薛宴惊笑了笑,“也许,你……还能见到薛宴惊。”
但你再也见不到归一魔尊了。
归一已逝,从今往后她就只是薛宴惊。
玄天宗掌门的关门徒弟,名门正派弟子,她的生活里没有太多太复杂的东西,没有权势争斗,没有金戈铁马,没有白骨如麻,没有沉重的负担和扭曲的黑暗。
她就只是她,醒来明月,醉后清风,花也杯中,月也杯中。
春看燕子归来,一汀烟雨杏花寒;夏日梅子留酸,一曲清歌倒酒莲;秋看月上云收,一半玉钩挂珠帘;冬日温酒独坐,一涯霜雪霁宵寒。
她最近已经很少再想起十年前。
当年,归一的丧礼之后不久,叶引歌造访了修界,与各大门派定下和平之约,薛宴惊混在人群里,仰望着白衣银甲的女将,与身边众弟子一起发出欢呼。
从此她努力修炼,用心听讲,偶尔出门接些任务斩妖除魔。她如今已是元婴巅峰,还有望冲击化神,师门长老欣喜于她是个好苗子,无人再提起她与魔尊那些陈年旧事。
什么一界尊主,什么魔族双壁,什么叶引歌李长亭什么天下风云,都已经离她太遥远。
偶尔出门降妖捉怪时会听到一些消息,比如魔界百姓过得安定富足;比如魔族和修界互通有无,共同创造了些什么,又共同抵御了些什么;比如最开始并不信任叶引歌的顽固份子,就像仙霞派的皇甫长老,也终于软下态度,加入了与魔界一同抵御鬼族的联盟。
薛宴惊得以尝到了不少从
() 魔界流传而来的古怪美食,宗门里贴满任务的悬赏榜上的信件也渐渐变少了些。
凡界的说书先生也不怎么讲旧日的故事了,毕竟十年间新秀辈出,在二界间不知谱写了多少精彩多少豪情。薛宴惊听了,偶尔都忍不住要拊掌喝彩。
归一的墓地成了一个景点,供那些前去魔界游览的修士们远远地眺望一眼。听说建得规模很大,甚是壮观,但薛宴惊并没有亲眼去看过。
据说归一的墓志铭曾被人几度篡改,最初是一段很正式的话语,由魔、修两界的撰史者一同著就,听说他们之间还发生过争吵,魔界撰史者要以一句“大江东流去,万古自留芳”收尾,但修士不同意,最后两方各自发挥,留下了洋洋洒洒的一大段,写他一统魔界的功绩,也写他杀人如麻的恶名;后来却被不知何人抹平,改成了一句“罪在当下,功在千秋”;随后又有人题了句“今可休憩矣”。
最终,叶引歌把所有字迹抹平,又派人日夜驻守,那墓志铭便空白了下来。
听说她还叹了一句,“也好,现世无人有权评价他的生平,不如交由百年千年后再来评说吧。”
十年间,天下人对归一逝世之事余下的唯一疑问,大概就是斩龙金剑究竟流落何处,但没有人敢去询问叶引歌。大家只能互相安慰着,“绝世神兵终归不会落到我等普通人手里”,随后纷纷散去。
小院里,薛宴惊伸了个懒腰,执起一边小炉上温着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山中不知岁月长,不知不觉间已过了十载春秋。
敞开的院门外,一只小象颠颠地跑过,嘴里叼着一根树枝,树上正孵蛋的鸟儿嫌它
吵闹,飞下树梢去啄它的耳朵。
小象是薛宴惊上次执行任务时带回来的,它受了伤,她就把它带回来给灵驴抚养一段时日,准备待它的伤好起来,可以独自生活后,再将它放回山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