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大人莫非当真是天选之人”“嘘!休得胡言乱语!等会儿再被听着了怎么办”“但是那也太离谱了吧大家都看着那只麒麟了对吧那是真的哎!”我窝在膳堂的角落里和几个女官将小话,不知道谁抓了一把瓜子,我们几个一边嗑瓜子一边这么聊八卦。我混在其中不说话,只是努力嗑瓜子。旁边的同僚捣捣我:“哎,阿梨,你之前不是去温贤阁当差吗那个大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啊这也太玄乎了吧”我跟仓鼠似的又剥了两颗瓜子,全情投入到八卦模式里面:“哎呀我哪里知道啊你们看我这样就知道,这段时间也就是把大人当病人看护,我今天不也被吓了一跳吗你们说那么大个麒麟云,不会真的是什么瑞兽现世吧”“难讲呢。”宠物所的一个女官摇摇头,“阿梨,你就真看不出那位大人有什么过人之处吗我们这些人也没见过那位大人,只知道从前风评还是挺好的,怎么就”我挠挠头发,假模假式地回忆了半天:“这这这,我想想啊……那位大人长得还是很好看的,虽然我见他的时候已经落魄了,但是那姿态也是病若西子胜三分,让人忍不住就心生怜爱之情。旁的话,他脾气比起一般人要好不少,就是遇到些什么错处,从来也是不太罚人的。就是偶尔觉得是否有些温和太过了,旁的从前倒是真的没有注意过。”“确实听说过那位大人脾气是很好的,这在皇宫里可不常见啊……”几个人不由得感慨起来。“漂亮也是出了名的,不然唐家大小姐如何能非他不嫁呢当年真可以说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之前不是还闹得和太子不愉快吗”“阿梨这个看不懂好赖的人都说好看,那估计是真的好看了。”“哎!说话就说话,埋汰我干什么”“不是说那位大人像极了杨皇后吗那可是北川杨氏家族的第一美人,我都不敢想象有多好看,估计就是十分继承了一分也好看得不行了吧”凑在一起讲这种皇室八卦虽然危险,但是实在是好玩,没人能拒绝这种诱惑。如果一个在宫里当差的人当真感觉身边没有人讲八卦,那只能是因为这人人员不咋好,还没人愿意和他讲八卦呢。眼下封禅大典差不多也就结束了,虽然这么说颇有几分不太合格的感觉,但是除了那麒麟现世我还有几分参与感,其他的诸如拜东岳庙祈福请神我倒真的是半点参与感都没有,想想都有些灰心丧气。礼部今天来了两位大人通知,大约预计九月十二日回程。我心里有些发苦,本来就劳苦了十多天的腿还没有恢复,后天就要再接受一场劫难,不由得感觉皮肉筋骨又都难受起来。我原本想着我跟着来一起出巡,肯定参与感是很强的,却没想到出了温贤阁之后,森严的皇室规则将我和周恪己很鲜明地分在不同的处境,他顾及不到我,我也帮不了他。这么一想,我就多了几分郁闷。恰好眼下没什么事情,我就在东岳庙外面找了个小塘子打水漂玩儿,偶尔能遇到两个同僚,封禅大典结束后,人心多少有些涣散,不少官员打了招呼去山下买点特产准备打回去,还有些齐地出生的昨儿就告假回家去看看。我坐在这边打水漂,还时不时能遇到一两个下山玩去的同僚打个招呼。眼下周恪己的情况必然是一日好过一日的,每每想到这件事,我心里总是五味杂陈。说不上心情好还是不好,只是觉得复杂。我与周恪己,相逢于苦难之中,我们之间的一切联系,都是一种暂时的岌岌可危的平衡所维系着。一旦离开了眼下的困境,那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必要需要继续维持着微薄的联系呢我往水塘子里面丢了一块石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下次见面先把钱要到吧……我才不要做官呢,做官累死了,天天还得卯时爬起来担心自己的脑袋。我就要钱,以后我可以睡在银子上最好,到时候再去南馆里面买几个温顺体己的享受享受。”“此刻皇兄大概也想不到,姑姑在想着这种事情吧”背后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微微一愣,对着湖面翻了一个白眼,转过头一脸无奈:“六殿下怎么还有空来找我呢”周恪法穿着一身朝服,背着手在我身后略带鄙夷地摇摇头:“皇兄倒是时时刻刻顾念姑姑,怎么姑姑反而在这里想着风月之事呢”我蹲在地上转过头不理他,捡起一块石头砸向水里:“我哪里是想着风月之事我不过是想着我未来的好日子呐。怎么,事成之后我当真不能享受享受了”“皇妃岂可入风月场所皇兄半辈子积攒的好名声,可不要被你败坏了。”我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皇妃我如何做皇妃且不说一个平民出生的皇妃到底能给他多少帮助,你皇兄那些幕僚同道能不能容得下我这个皇妃。即使做了皇妃又如何围着男人转一辈子,不得自由,还和旁的女人争夺宠爱。有什么好的”周恪法撇撇嘴,他向来对我是极其不服气的:“还好阿莲不像你,总归是明事理的。也就是皇兄还算受得住你的性子——你说你想的那些有什么用处天底下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开枝散叶本就是皇家职责,难道你还指望皇兄一身只有你一个人吗历史上的明君贤后,至多不过专宠,何曾看过连侍妾都没有的”我觉得挺茫然的,盯着水面看着仿佛镜子一样的小池塘:“六殿下喜欢阿莲”周恪法没有忸怩,点头承认:“本王心悦阿莲,若可以的话,也想让阿莲做我的皇妃。眼下确实不是那么容易,不过好在母妃本就出生不高,阿莲家中毕竟也是京中当差的。如此争斗一番大约也是可以实现的。”他停顿了一会儿:“所以你应该知道,皇兄待你是如何好了……也就是皇兄善良吧,你怎么还能玩弄皇兄的感情呢”“哎。”我叹了一口气,油然而生一股无力感,“六殿下那我问你,若男子爱一女人,两人结为夫妻,男子可否允许女人与旁的男子欢好”“这……自然不可”“若与该女子欢好的男子为家中下人,世代为奴,也不行吗”“什么也不行吗那便更不行了!”“既然女子不可与家奴欢好,那男子为何可以与侍妾欢好呢”六殿下哑然了一瞬间,我微微摇摇头:“别急,我还有一个问题也想问问六殿下,殿下以为,结为夫妻的男女之间是否应当相互爱慕”“你这话岂不荒唐若不彼此爱慕,为何要结为夫妻”“那爱慕之人与旁人欢好,心里会生出妒忌之情岂不是常理”“这……”我见周恪法一时说不出话,捡起一块石头丢到湖面上:“男子瞧见旁人觊觎自己妻子,往往怒发冲冠还能被传为美谈,妻子却要被要求着不可嫉妒,要允许男子开枝散叶,广播子嗣,若妻子因此生气,就是善妒。”“如此看来,同样是爱慕,男子可以因爱慕之情据有妻子,而妻子却不可因爱慕之情独占丈夫。如此两厢对比,何谈公平”我拔起一根水草,放在手心里把玩着,“阿莲未曾想过这些,那是她的福气,六殿下应该珍视这种单纯,而不是挥霍消磨。等到当真不吃醋,不惹事,不麻烦的那日到来时,往往爱意也就被消磨了。”周恪法沉默良久,就在我以为他要生气离去的时候,他忽然神态认真地对我点点头:“虽然旁日里总是看不惯许姑姑,但是这话确实有些道理。恪法记下了,多谢。”这下轮到我有些愕然了。从前我对周恪法确实存着些敌意,即使没有什么大矛盾,我也总觉得,倘若游莲跟了他,是必然要受苦的,但是我忽然又觉得未必会这样——我做事情总想着尽善尽美,眼里又容不得沙子,这未必是好事。游莲有游莲的迟钝,周恪法有周恪法的狡猾,他们有自然契合的地方,总是彼此间或存了一些争吵的可能,却也不是我想象中的剑拔弩张。或许是我上一世对非我的世界追求太多,这一世反而被所谓对错拘束了吧我不由得有点怅然地想着。周恪法没有继续和我聊那个话题,反而转了话茬:“皇兄处境不错,之前天空中麒麟吉兆让父皇也有些将信将疑。眼下父皇可能有重新为皇兄封侯的打算,我觉得皇兄不应该急于处理儿女情长之事,皇兄婚配不定,唐金玉那边势必会给三哥惹不少麻烦,对我们极为有利。”我自然懂六殿下的意思,撇嘴点点头:“放长线钓大鱼嘛,我懂。我也不是什么不懂事的人,再说了即使没有唐金玉,我和周恪己多半也就这样了。”——那时,我是真的这么认为的。..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