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回头就看到这帮家伙都搁在那里看热闹呢,连那个肴肉都切歪了,这一番弄得我格外不自在,把唐云忠拽到旁边角落里:“哎哟,小将军,我干活呢。哪里能说玩就玩啊,再说了,大家都在忙着,你让我一个人跟你玩,我良心也不安啊。”“你才受过伤,为什么不能休息休息啊”“哎哟小将军啊,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你见过谁被箭擦一下就能休息的”我想来还有点忿忿,再看到唐云忠背后的高头大马,越发有点不爽,“你看,我们也不能骑马,这么大的皇宫,我们去那里只能用跑的。”“哟,委屈上了。”唐云忠凑近我一些,俯下身笑了起来,“我发现你怎么天天在生气,你看你眉头跟老先生似的带了个川字。”我生气还被他笑,气得伸脚去踢他的小腿:“天天调侃我,我前几日才救了你,你就这么对救命恩人的吗”“我倒是想对救命恩人好呢,奈何恩人不领情啊。”唐云忠抵在门口眼睛转了转,压低一些声音,“咱们去找云行耍耍,等我去了北境,你就是想找出宫也没这么方便了。”我倒是真的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杨云行了,自从当时寿宴一别确实也有个十天没见到:“云行现在可好”“好着呢,他又回到那个祠堂去了,恪法的私宅都没有用上。眼下他和师父风头正盛,周恪礼那家伙无论如何也不敢在眼下下手,这段时间我们大可以喘息休整。正好我要离开京城,就想着外面找云行吃个饭,宫里和恪己大哥吃个饭。你陪不陪我嘛”听他这么说,我也有些犹豫:“不过我也确实在干活呢……”“这有什么,我早帮你告过假了。”唐云忠似乎是看出了我的顾虑,“哎哟,你就放心好了吧。因为你的缘故连皇上都赏了两次六监,他们哪里还能真的跟你过不去呢就是有什么人嫉妒你,你只当看不见不就好了你吃的那些苦他们哪里知道呢”我被他拽到马旁边,那匹马又对我打了个响鼻,它是真的对我不友好:“走走走,我们先去找云行玩,等明天你回了温贤阁我们再去找大哥玩。”“云行眼下如何”周恪己接过唐云忠递给他的平安符,分外珍惜地放在手心里,“眼下我们虽然身在一城之中,却奈何无法相见,真是格外难受。”“云行现在好着呢。他如今得了乡野百姓的喜爱,好些村民主动去打扫禅堂,做斋饭。我这次见他便觉得略微胖了一些,身上不再只剩下一把骨头。眼下云行除了目不能视,已经与寻常人无异。”周恪法在旁边点点头:“我看他那个师傅,虽然是个爱财如命的俗人,但是自从捡到了云行后也真的是将他当作儿子养着的,困难时衣食都未曾短缺,眼下更不用说了。兄长大可宽心,三哥虽然心胸狭隘,但是也非不识时务之人。”“如此便好,辛苦两位弟弟了。”周恪己得了答复,似乎也宽心不少,站起来扶着唐云忠的手腕轻轻拍了拍,“云忠这番又要去北境,不知是否还能再见。眼下北境匈奴强盛,虽然眼下与契骨交好,不可就此放松,凡事还要小心谨慎。”“恪己大哥放心。”唐云忠反手扶着周恪己的双手,“云忠戎马十余载,北境谁人不知我那些草原蛮夷有何可惧”“如此,亦不可大意。我听闻乌木太后这些年在契骨内推行汉文,翻译兵书让将领学习,其他部落见其强盛,纷纷效仿。强敌思进取则我危矣,云忠还是应当早做准备。”“大哥放心。”唐云忠原本还意气风发,却似乎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北境百里长城,外敌不足惧也。只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云忠最怕的不是敌人的战骑,而是自己人的算计啊。”周恪己闻言微微皱眉:“……可是唐家情况有变”“叔父希望我能娶堂妹竹兰。”唐云忠说到此处,闭上眼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此次许梨助我,圣上也意识到乌木太后欲除我后快,故对我更加器重。唐家或许是见除我不成,又想用新的办法制衡我。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算计的,居然要将堂妹嫁给我,真是荒唐。”眼下老国公虽然仍然执掌着铜虎金印,但是似乎所有人都默认这铜虎金印接下来要传给安国将军唐揆荣。不过也有不少人都是不服气的,尤其是边关真正的唐家军将士,无一例外几乎全部倒向唐云忠。唐揆荣自己都没有去过几次北境,更不要提他的嫡长子,与唐云忠同辈的唐宣文。唐宣文算起来还比唐云忠大一岁,从小便生活在京城,生得一副白净而温婉的模样,眼下膝下已有一女,与夫人伉俪情深。唐家也不管当初如何轻慢唐云忠,眼下形势有了变化,他们便又想着关起门来说一家的话。既然边关苦寒,不如就让唐云忠娶了堂妹,重新回到唐家本家之中,将来都是一家人也方便说话。这下既抬了唐云忠的身份又不用本家子弟再去北境。从这方面考虑来说,唐家这时候出面想把堂妹唐竹兰嫁给唐云忠倒也是一种打算。只可惜他们着实算错了唐云忠,或者说得更明白一些,唐家本家这些世家子弟只懂得些朝堂上的纵横之术,是怎么都没有见识过真正在边关杀出来的人的血性的。“他娘的,当我是什么东西小爷我在边关拼杀,多少次出生入死!这帮只会躲在京中贪生怕死的家伙到了这般地步,知道是遮不住我的功劳了,就将家里没人看得起的竹兰堂妹当作赏赐,让她嫁给我。”唐云忠说起这事情真是义愤填膺,“别说唐竹兰,就是唐金玉又算什么东西锦衣鼠辈、贪生怕死,这帮家伙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说罢,唐云忠似乎才反应过来唐金玉曾经是要嫁给周恪己的,颇有几分心虚地探头瞟了一眼周恪己,见周恪己没什么反应,才松了一口气:“恪己大哥,我现在越发觉得,唐金玉这婚退得好!她可担不起皇后!当年咱们在杨皇后膝下长大的时候,杨皇后是如何对我们的如何对下人的如何仁慈和蔼的你再看看唐金玉,哪有杨后一半的气度风采!”“皇后乃天下母,纵使不可为万世慈蔼表率,起码也有能与天下百姓共甘苦。就这一点,许梨都比唐金玉靠谱……哎你干嘛呢我夸你呢!”唐云忠说着话呢,忽然拐到我身上,见我双眼放空,又凑过来戳我胳膊。我皱着眉想事情,被他一下子打断了思路:“别闹别闹!我想正事呢!你说,唐家想把唐竹兰嫁给你”唐云忠愣了愣,忽然促狭地笑了起来:“是啊,你吃醋啊”周恪己有点无奈地挥挥手指:“云忠,不可轻慢。”我却没有那种轻快心情,我没想到唐竹兰这个名字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那个和薛画梅对应的那位唐竹兰。这也让我忽然想起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我在上一世也是努力地钻营了宫中各种关系,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唐云忠哪怕我现在如何努力回想,只能记起似乎入宫时唐云忠确实如这一世一样回来过年,但是周恪己死后,他连千秋节都没有过就又回了北境,此后我便一点都想不起来关于他的事情。唐云忠这样的人到了哪里都是焦点,我就是再怎么粗心,也不该错过啊更何况唐云忠这样的性子,周恪法最后兵变的时候他为何不来帮助他这样恣情肆意的性格,怎么都不可能半点消息没有……倘若是战死,马革裹尸起码也要弄个大型葬礼吧怎么可能我之前十年一点他的动静都没听过。除非……我忽然呼吸一滞,与白雀殿对应的紫云殿忽然出现在我脑海之中。我早先就疑心过,周恪礼登基后,独独封此二女为妃,两人宫殿又如此对应,她们必然都为周恪礼的登基出过力气。如果薛画梅的助力是害死了周恪礼,那么唐竹兰不会就是……所有线索在我脑海中一点点串联起来:消失的唐云忠、被册封为妃的唐竹兰、紫云与白雀……“不可以!”我忽然失声叫了出来。三人具看向我,唐云忠茫然地挠挠脸,反而有点尴尬地笑了起来:“我就随便一说!你别当真嘛!我也知道你肯定不在乎……”“……唐云忠你不能跟唐竹兰成亲!”我压根顾不上听他到底说了什么,着急的心情越过了思考,直接脱口而出。没想到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寂静,我还想说什么,一抬眼却看到三人都这么看着我,均是满眼的茫然,周恪己似乎想要说什么,忽然轻轻抽了一口气,微不可查地垂下眼。“——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们先听我说啊!”..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