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蝶娘子一言不合就发动了攻击,随她一起来的几位魔头都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只要有江湖的地方,正魔之争就是一个永远也逃不开的话题。
雪中江湖自然也是如此。
当年魔教最为鼎盛之时,传言有浩浩荡荡三万人,英才辈出,高手如云,隐然可以跟一座小国正面抗衡。
甲子前的江湖,就是正道人士跟逐鹿山魔教拼死相斗的血泪史,几乎历史上十之七八的武林盟主,都死在了魔教手上,死一个推选一个,前仆后继,以至于后来这个原本香饽饽的座位成了所有江湖人士都心知肚明的鸡肋。
如果说曹长卿的一袭青衫,李淳罡的一声剑来,邓太阿的一枝桃花,王仙芝的天下第二……这些风流人物的存在,给后辈们的感觉是江湖如此多娇,每每记起,都是心神摇曳的话。
那么跟逐鹿山扯上关系的大小魔头,随便抓出几个,好像都是劣迹斑斑,不是拿人心肝下酒,就是采阴补阳,要不就是弹指间灭人满门。
尤其是历任逐鹿山的主人,及其麾下六大天魔,更是觉得称雄武林问鼎江湖尚嫌不够,还要逐鹿江山才过瘾。
中原失鹿,天下英豪共逐之,这便是逐鹿山之名的寓意所在。
但是,那毕竟是一甲子之前的事情了。
江湖风云变幻,莫可测度。
甲子之前逐鹿山的第九代魔教教主依旧是叱咤天下莫可匹敌盖世高手,即便是龙虎山诸多天师、真人摆下祭坛,联手请出三位飞升祖师引下天雷万里钉杀,都没能彻底解决对方,只是逼得他逃离中原隐姓埋名,可见其强悍。
其后,龙虎山又出了一位大真人齐玄帧,在斩魔台上以一己之力荡平六尊魔教天魔,惊天动地。
如日中天的魔教从此一蹶不振,如同过街老鼠,只敢鬼祟行事。
受此影响,整个中原魔道都渐渐式微,大量魔子魔孙不得已纷纷转移到北莽江湖去了。
如今的逐鹿山虽然又重新竞争出了六大天魔,但魔教教主之位却依旧空悬,可称群龙无首,已难寻往日气焰。
但无论如何,魔道人士的作风却没有变,干坏事的时候总是抢在第一个。
就比如现在。
蚩曜望着眼前突兀出现的翩翩彩蝶,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你用蛊?”
“对呀,这可是奴家精心饲养的憨笑蝶。怎么样,好看吗?乖乖跟姐姐来,还有更好看的东西候着哦~”
彩衣美妇抬袖挽起鬓角的一缕青丝,咯咯一笑,俯仰之间波涛汹涌,看起来已经将媚术彻底融入了自身的每一个日常动作之中,炉火纯青。
“有趣。”
蚩曜伸出手掌,平直地在胸前摊开。
那只翩翩起舞的憨笑蝶悠然一转,轻盈地落向了他的手掌。
在诸多魔头的注视下,彩蝶降落在蚩曜的指尖,收拢双翼,一动不动,任由对方拨弄观察,顺从无比。
“蝶娘子,你还在玩什么?还不赶紧动手!”
那位先前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华服老者压着嗓子提醒道。
但蝶娘子此时比他们几个还要震惊,一时间连媚术都忘了用了,尖叫道:“我,我已经动手了!但是憨笑蝶不听我的命令了!”
反倒是蚩曜听见了他们了交谈,莞尔一笑:“说得对,是该动手了。去吧~”
他指尖轻佻,刹那间吐出一股劲力将那只彩蝶震成上百片碎屑。
但是下一秒,那些几乎已经快变成粉末状的碎屑非但没有飘零落地,反而一生二、二生三,眨眼间竟化生出上百只一模一样的流光彩蝶!
这些彩蝶没有攻击蚩曜,而是回身扑向了那群骑在马背上的大小魔头。
“蝶娘子!你清醒一点,看到年轻后生又腿软了是吧?!”
华服老者厉声喝道,一边从腰间摸出一只烟斗,抖手间烟杆化作漫天虚影,还带着一丝尚未燃尽的火红,罩住了自己身前三尺。
咚!咚!咚!咚!咚!
雨打芭蕉一般的声响的连绵不绝,扑向他的十数只憨笑蝶竟然被一口气全部磕飞出去。
这老头显然是了解憨笑蝶越打越多这个特性的,因此只是击飞,并没有撕碎它们。
但是他明白,不代表别人也明白,江湖中习惯用锋锐兵器的人总是要比用钝兵器的更多一些。
于是一两轮攻防过后,除了两个弱鸡抵挡不住直接躺尸外,其他人虽然有惊无险,但他们眼前的彩蝶数量再次翻倍!
“蝶娘子!这可是你养的畜生!赶快想想办法!”
这下子,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这些彩蝶飞行速度快,又很灵活,虽然躯体比较脆……但他们现在又不敢出手打碎。眼瞅着彩蝶的数量朝着四位数一路狂奔,不少人的心理直接崩了。
“我,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蝶娘子欲哭无泪,她现在也很绝望!
这憨笑蝶是自己养的没错,但就连她自己都发挥不出这样的威力来!
区区一只彩蝶就打得十数位魔头哭爹喊娘,她要是有这本事,怎么说也得去争一争那六大天魔的位子!
可这憨笑蝶平时在她手里,数量最多也不过十指之数,即便是单打独斗时,依然处在难缠有余而杀伤力却不足的尴尬境地,哪里能像现在这样席天卷地般威风?
好在,这种绝望的情绪没能在他们心头持续多久,不是因为被人解救了,而是因为他们全军覆没了。
人都没了,困扰自然也就没了。
除了蝶娘子。
对于这个一上手就试图跟自己比拼蛊术的美妇人,蚩曜还是有点赞赏她的勇气的。
与前面几个世界不同,在雪中江湖里,无论主流还是旁门,巫蛊之术的存在感都太低太低,所以蚩曜对于能偶遇一位懂得巫蛊之术的江湖人还是颇为惊喜的。
收起憨笑蝶之后,他一边悠然骑着貔貅继续前行,一边曼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蛊术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蝶娘子偷偷瞄了一样背后躺了一地的尸体,雪白的脖颈滑动,咽了咽口水,收起媚术,一脸柔弱,细声细气地回道:“奴家的本名早就抛却了,一直以蝶娘子的诨名混迹江湖。您……随便称呼就是。”
“行吧,那我就叫你小蝶。”
蚩曜也不纠结于一个称呼,亦或者是对方为什么抛弃本命的缘由,混江湖的人,谁还没几段悲惨过往了?
但那些重要吗?
当你名满天下的时候或许重要,会有人深挖你的生平,仔细分析你为什么能够成功,过去的苦难给予了你什么什么样的财富……
但如果一直默默无闻的话,谁会关心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