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烁表情严肃,重重地点头:“除了人祸,小弟想不出别的可能。自我朝建国,建都扬州,山阳渎开通多年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怪事,后燕国覆灭,陛下迁都洛州,二十余年来山阳渎也没有出过祸事。可为什么这两年盐船不断在山阳渎倾覆,不是人为还能是什么?”
贾浩仁略微沉吟:“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劫官船?”
钟烁摇头叹息:“现在还不好说啊。”
……
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然爬上天际,小雨淅沥沥地下着,一名黑衣人敲开曹府的后门,然后被请进曹化新的书房。
见到来人,曹化新感到诧异,下意识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黑衣人道:“今天衙门出事了,你知道吗?”
曹化新亲自给黑衣人倒了杯茶:“我已经收到消息,黑子被抓,关在大牢里受刑,不过只要上下打点一番,我相信黑子能扛过去。”
黑衣人语气变冷:“今天县衙来了三位不速之客,为首的叫钟乐。这三人明面上是贾浩仁的朋友,可在审问郑黑子时,他们却过问了杨弘方逼死侍女一事!”
曹化新皱起眉头,感到不安:“你觉得他们是钦差?朝廷要重新调查此案?”
黑衣人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清楚,但我感觉他们一定有官身。黑子因为去老王头的摊位闹事被抓,在审问中,黑子没有将你供出来,一口咬定是自己看上了春花。可那钟乐竟然不信,执意要给黑子动刑。我想这一次他们不问出点什么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曹化新搓了搓脸:“你的意思是?”
黑衣人的眼神渐冷:“决不能让涟漪泛滥成波澜!”
喝了口茶,曹化新沉思良久才说道:“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轰隆隆……
雷声阵阵响彻世间,电光闪闪划破苍穹,雨渐渐下大了!
贾府侧院
客房中灯火通明,三道人影映在墙壁上,摇摇晃晃。
宴席早已结束,钟烁三人被安排到侧院休息。
可宇文耀却是满肚子的疑问,躺在床上翻来不去地睡不着,于是他便来到钟烁房间询问。
六子起身给钟烁和宇文耀倒茶。
宇文耀喝了口茶:“钟老弟,那郑黑子明显是在装傻,他背后之人肯定是那个什么曹员外。可你为什么偏偏要问杨弘方一事?”
钟烁微微一笑:“宇文兄说的不错,能指使郑黑子的必然是曹员外,可曹员外背后还有谁,咱们不得而知。审问杨弘方,是因为咱们刚到安宜县,有许多事情都还不清楚,需要借用杨弘方一案探探路,并且案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宇文耀皱了皱眉头:“朝廷已经有了结论,这还有什么可奇怪的?”
钟烁却摇了摇头,并不认同宇文耀:“根据店家所说,杨弘方在没有罢官之前,安宜县衙曾经多次抓捕郑黑子,说明那时安宜县衙和曹化新还不是一路的,曹化新只能从报官的苦主下手想办法让他们撤销诉状。”
“可自从前任县令杨弘方丢官罢职之后,安宜县衙就和曹化新勾结在一起,郑黑子变得肆无忌惮,肆意欺压百姓,虽然安宜县衙也将其抓进大牢,但是没多久就会被放出来,甚至那些报官的苦主事后也被郑黑子报复。”
“前后对比,说明在杨弘方罢职之前,将郑黑子关进大牢的一直都是杨弘方一力主导的,从曹化新将杨弘方抓起来送到衙门,也可以看出杨弘方和曹化新不是一路人。”
喝了口茶,钟烁继续说道:“若杨弘方和曹化新是一路人,那么逼死侍女春草后,曹化新肯定会将这事掩盖,而不是将杨弘方送到县衙。可他们既然没有勾结在一起,甚至杨弘方和曹化新还处于敌对关系,那杨弘方又为什么会去曹化新府上赴宴?这说不通!”
“并且曹化新极好女色,邹氏说她被卖到一个富户家中,那富户很有可能就是这个曹员外。”
宇文耀下意识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将邹氏带来指认曹化新?”
钟烁苦笑一声:“邹氏和曹化新在明面上没有任何关系,到时候,曹化新若是死不承认,你能怎么办?”
宇文耀脸一板,冷声说道:“当然是大刑伺候!老子就不信他能扛得住?”
钟烁道:“即使曹化新暂时承认,到大理寺复核此案时,他突然翻供,你又能怎么办?”
宇文耀微微愣住,可随即问道:“那对郑黑子用刑,你就不怕他翻供?”
钟烁一脸无所谓地说道:“我不是要郑黑子的口供,而是为了打草惊蛇!”
宇文耀心底泛起疑惑:“打草惊蛇?这是什么意思?”
钟烁解释:“既然曹化新和杨弘方不是一路人,那么杨弘方酒后乱性,逼死侍女春草一案很有可能是被曹化新诬陷的,曹化新必定心里有鬼。”
“而郑黑子作为曹化新的心腹,诬陷杨弘方一事肯定有参与。白天我对郑黑子揪着不放,让衙役对其严刑逼问。当时县衙大堂上那么多人,此事肯定会传到曹化新耳朵里。咱们只需要静静地等待他自乱阵脚即可。”
宇文耀若有所思:“可这和盐务一事又有什么关系?”
钟烁解释:“南下途中小弟也给宇文兄说过,邹氏的父亲邹广泽是个盐商,曾帮助过官府运盐,卖盐,可他为什么会死在射阳河?”
宇文耀沉吟一番:“你是说邹广泽是被仇杀?”
钟烁点点头:“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邹广泽协助官府贩平价盐,自然会触动那些私盐贩子的利益,因此将邹广泽杀掉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幕后之人派来的杀手。”
“而邹广泽被杀之后,邹氏首先被卖到安宜县一富户家中,假若这个人就是曹化新,那只要抓住曹化新,就有可能接触到那群杀手,进而顺藤摸瓜抓住贩卖私盐的人,得到私盐的来源。”
“厉害!”
宇文耀恍然大悟,满脸的佩服:“不过,钟老弟觉得这些私盐是从何而来?”
钟烁冷哼一声,怒道:“中书省已经下令,盐城县制作的所有海盐不得私自贩卖,除了自用以外,全都要装入官船,运往江淮地区。所以哪有那么多私盐能卖?那些盐贩子手中的盐肯定是从官船上劫来的官盐!”
宇文耀是满脸怒气,猛拍桌子:“这些杂碎,这是要将江淮的百姓逼入死地啊!要是抓住他们,老子非活剐了他们不可!”
砰砰砰……
可就在这时,突然传来剧烈的敲门声。
六子赶紧过去开门,钟烁和宇文耀也扭头看过去。
吱呀一声打开门,贾浩仁和一身是雨的捕头周泉走了进来:“钟老弟,郑黑子出事了!”
宇文耀猛地看向钟烁,眼神之中满是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