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沉默了多时。
乐正萱才叹息一声,搀扶上乐正修远的臂膀,放下了僵持着的气氛关怀道:“父皇,你身子不好外头风大别吸了寒气入体,儿臣扶你回去歇息。”
“嗯,萱儿有心了。”乐正修远欣然一笑,粗粝的大手搭上了她的手背。
陈总管见俩人回了殿前,一甩拂尘赶紧迎了上去:“公主,此等小事怎好让你来做,放着让奴才来。”
乐正萱拦在身前不肯放,嘟囔着嘴甜甜一笑:“总管公公,你就先下去歇着,本公主想跟父皇多处两个时辰。”
“这”陈总管犹豫着看向了乐正修远,左右为难。
乐正修远大笑一声冲他挥了挥手,开怀一笑:“算算日子,你跟在本殿身边已有数十年光景了;今日本殿开心,许你闲置几个时辰,退下。”
“喏。”陈总管躬身一弯,慢慢退了下去。
看着离去的陈总管,乐正修远思绪翻飞,自他即位之前便跟在身边尽心尽力地服侍着。
岁月如梭。转眼间不仅他老了,就连陈总管的鬓角也灰白了许多。
即位多年,都城还算安宁富足,他是该退位了让闲了。
乐正修远脱了她的手走到了案几前,哆嗦着双手拾起了久未握过的朱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待他朱笔骤停,才抬起了浑浊的眼看向乐正萱:“萱儿啊,你过来瞧瞧。”他对她慈爱一笑,向她招了招手。
乐正萱不解,拾步移到案几前:“不知父皇有何事要告知?”
说罢,她低头一瞧,明黄的宣纸上赫然写着刺眼而威严端正的两个大字:遗诏!
她顿时惊讶了眼,难以置信地握上了乐正修远冰凉的手掌瞬间泪如雨下,“父皇,你怎可这般快”
她哽噎着,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就算知晓他已活不长的秘密,但当显示摆在面前时她仍然无法接受。
乐正修远冰凉的大手附上了她的面颊,抹去了她玉珠般低落的泪水,虚弱一笑:“傻孩子别哭,父皇无碍!其实多年之前父皇早就知晓自己大限将至,多年来的担惊受怕如今已经无所谓了。”
“父皇,儿臣不想你死。”她一把抱着他,哭得凄惨。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儿,难以想象这么些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乐正修远慈爱地看着眼前哭得痛彻心扉的女人,是他多年来亏待了她啊,“莫哭了,父皇这不是还没死嘛,快别哭了!你哭得父皇心都碎了”
“父皇”她拼命止住泪水,感受着在此后的生命中也许再也感受不到的温存。
“待父皇死后,就将此遗诏公之于天下。”
“为何,要将此事告知于儿臣而不告知皇兄?”乐正萱疑惑不解。
乐正修远叹息一声:“你皇兄新婚燕尔,正是幸福时刻。而父皇又不知何时突然就走了,唯有将此事告知于你,待父皇归天你再宣布。父皇只希望你莫要责怪父皇的自私才好!”
乐正萱坚定点头,“儿臣知道了。”说罢,便将遗诏细心卷起,小心翼翼地收入了怀中。
原来,父皇还不知道皇兄已对此事知晓了去。现在她所要做的便是沉默,假装不知情。
若皇兄不将此事告知自己,恐怕她会后悔一辈子!
乐正修远望向了寂寥的窗外眼中已是沧海桑田变幻之过,树梢之上最后一片残叶最终也抵不过那凛冽的寒风侵蚀,缓缓地飘落在地上终与皇天后土归为了一体。
人终其一生,也不过数十载光景罢!
“端城主,昨夜圣女族的碧血莲前来会见于我拨野祸,向我问及了有关于你的消息,还说你是她的夫君!特来寻夫!她说的可是真的?”
拨野祸举起手中的大碗,大口大口地将碗中的烈酒灌下后,才乘着兴意酡红着面对与其对坐的璞玉子说道。
璞玉子骨节分明的长指握上了大碗,笑得一脸邪魅,“想必你西雄族族长对本城主的事也略有耳闻,总不会叫本城主失望的?”
他狭长的剑眉一凛冽,余光瞥向已有些醉意的拨野祸,眼底暗潮涌动。
“不会不会,我拨野祸几时出卖过你端城主?你的行踪我是一句都不敢泄露。那碧血莲我有所耳闻,曾经对你痴情绝对。后来不惜背叛圣女族的族训妄想要嫁给你,此事在当时还一度成为各都城间争相传递的笑谈呢。没想到时过境迁,她仍然对你紧追不舍,当真是世间少有的奇葩女人!”
趁着醉意,拨野祸便放开了自己的性子,狂放不羁、口无遮拦地诉说着当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