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就如同在往戈卜林心口插刀子。
一整天,戈卜林都因为过于无聊,想跟墨倾、画家说话,顺带提提神,结果这俩一个比一个沉默。
他还以为这俩还在葛家村那事中没回过神,暗自悲伤呢,没想到,竟然是在背着他玩斗地主!
戈卜林委屈极了。
他看着前方领路的墨倾,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等你成为我的下属了,到时候等着瞧!
*
山路崎岖狭窄,很难走。
不过,墨倾都在前面领头了,江刻和戈卜林这俩大男人,自然不会落下。
——哪怕墨倾跟有外挂似的,走山路竟然健步如飞。
于是,原本三个小时的路程,在墨倾的带领之下,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前方见到了光。
跟葛家村的阴森恐怖不一样,竹舍村温馨又宁静,房屋错落有致,屋里亮着一点光,星星点点连成了一片。
一团团的光,散发着温和而沉静的力量。
村里中的也不是稻田。
墨倾远远就闻到了中草药的味道。
——这村里是种植药材的,并且,稀有药材占一半以上。
“什么味道,好香啊。”戈卜林走到村庄入口时,也嗅到一股味道,左嗅嗅、右嗅嗅的,可扫了一圈也没见到花。
“槐味枝,叶有奇香,花有剧毒,根可入药。”墨倾说,“春夏开花,再过一周左右,村口景色就很美了。”
“真的吗?”戈卜林很期待。
江刻缀在后面,左右环顾一圈,随后,目光落到前方一个岗亭上。
唯一的一条道路,在最狭窄之处立了个岗亭,路被横杆挡住。亭里亮着灯,有人影晃动。
站岗的人似乎发现了他们,却不见他们走进,干脆将门一开,走出来,问:“什么人?”
那是一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样子,偏瘦,肤白,左眼下落了一枚痣。
跟他长相不符的是,他外面裹着一件大衣,满是破洞,但看得出,很保暖。
“哥们儿,”戈卜林晃悠着手里信,跟挥手绢似的摆动,跟他说,“介绍信。”
春风料峭,山里更甚。
年轻人站在门口,逆着光,眯眼盯着这三人片刻,然后朝他们招了招手。
他们走近了。
戈卜林将介绍信递过去。
年轻人斜倚着门,低头,半眯着眼打开介绍信,同时问他们:“你们不冷吗?”
这仨,一个比一个穿得少。
“走了一两个小时,身子热乎着呢。”戈卜林用手扇了扇风,然后撩起衣袖,将手肘递过去,“你看,还冒着热气。”
“……”年轻人僵了一瞬,看着他额头上的汗珠,礼貌地说,“拿远一点,谢谢。”
“好吧。”
戈卜林有些遗憾。
他连找个人吐槽墨倾惨无人道的赶路行为都不容易。
年轻人本来姿态很放松,但在看了眼介绍信后,神情渐渐变了,到最后,他眉目没一丝情绪,人也站直了。
眼角的泪痣在光里泛着冷意。
“夏雨凉的骨灰?”年轻人紧紧捏着那张纸,眉头一皱,“她死了?”
戈卜林收敛了情绪,正色点头:“嗯。”
年轻人问:“怎么死的?”
“说来话长。”墨倾被晾久了,有些不耐烦,“要在这里说吗?”
年轻人盯了她一眼,眉心蹙了蹙。
半晌后,他往里面走,悠悠说:“先进来,填个身份信息。”
表格比想象中的要复杂。
别人的登记,就是填一行,名字电话,充其量加个身份证和地址,但是……
他们这里,好家伙,直接扔过来三张表格,细细密密的,跟户口调查似的。
戈卜林一看到表格就傻了眼:“全要填?”
年轻人点了点头,肯定道:“全要填。”
戈卜林挠头:“可以漏掉一两项吗?”
“那我能把你的身体拆到一两样,你再进去吗?”年轻人又踱步来到门边,斜倚着,神情桀骜地问。
戈卜林嘶了一声。
这玩意儿要搁在第八基地,早就被拉出去做思想教育了。
不过……
这里不是第八基地啊。
戈卜林叹了口气,只得入乡随俗,咽下这一口气。
墨倾看着表格也有些头疼。
当然,前段时间跑第八基地的次数多了,每次都要填写厚厚一叠的表格,她现在对表格已经有免疫力了。
完全无所畏惧。
手指挑起一支笔,她刷刷刷地写了起来。
写到一半,她忽而想到什么,朝低头填表的江刻看去:“你这个……”
她本想说,江刻这假身份,要藏不住了。
结果,扫了一眼,她看到姓名栏偌大的“江画”两个字,有些匪夷所思地朝将江刻看去。
她用手肘推了一下江刻。
意思是:你会不会敷衍得太假了?
江刻扫了她一眼,然后顺着她的视线落到表格上,会意,唇角一勾,紧接着,从兜里摸出一张身份证出来。
他将身份证放到桌上。
正面,是他的头像。
但是,姓名栏赫然写着——江画。
就连身份证号码都是全新的。
墨倾被江刻这一套准备惊了惊。
——听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过,江刻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其中或许掺杂了一点水分。
总之,三人都规矩地将表格填好了。
耗时十分钟。
戈卜林最后一个撂下笔,跟一直站在门口暗自旁观他们的年轻人道:“打量够了没有,来看一下表格。”
年轻人没说话,走过去,将三张表格都收了起来。
他重点看了江刻和戈卜林的表格,从“目的”“来处”等项目仔细研究。
他们俩填的几乎都是一致的。
于是,年轻人没去看第三张,而是直接问他们:“你们是从葛家村过来的?”
“嗯。”戈卜林颔首。
年轻人不明所以:“夏雨凉为什么会在葛家村?”
戈卜林诧异:“她嫁给葛村长的女儿、葛木郭了,你不知道吗?”
“嫁人了?”年轻人更诧异,顿了好一会儿,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最后不知道在骂谁,“什么玩意儿。”
三人都没接话。
——反正不是在骂他们。
过了会儿,年轻人看着桌上摆着的那个装有骨灰的瓷瓶,问:“死因呢?”
戈卜林说:“非常复杂。”
“你们可以走了。”年轻人算是暂且信了他们的身份和意图,跟他们仨说了一句。
只不过,在三人从他跟前走过时,他又翻到最后一页。
他瞥了一眼姓名,然后变了脸。
“你叫墨倾?糊弄谁呢——”
话音未落,他的眉目就浮现一抹狠色,伸手就朝墨倾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