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空下,同福客栈的屋顶上。
一张方桌,两杯浊酒。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吕轻侯吊着嗓子高声朗诵,引来十里八村一片狗叫。
“行了秀才,要噫回你家噫去,让哥哥清净会儿行不?”
白展堂端起一杯浊酒一饮而尽,昔日的盗圣风采不再,只剩下一个略显发福的客栈老板。
“我才不回去呢,昨日我藏的私房钱被她郭芙蓉找出来,她就用排山倒海打我,老白,我这日子没法过了。”秀才揉了揉眼眶的乌青,吕郭氏一向以理服人,在吕轻侯面前,她就是天下最大的道理。
“我也没好到哪去,湘玉前两天又跟我耍脾气,动不动就‘我错了,我真滴错咧,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嫁过来……’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人到中年,两个已婚的小人物望着这一方天地不禁感慨万千。
“老白,你说如果当初你没在客栈落脚,会去哪呢?”
“去哪?”白展堂笑了笑,“我要去当个游侠,云游四方,去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酒过三巡,两人在仰身望天,不知不觉中已经鼾声如雷。
……
“湘玉,咱们早上吃碗阳春面吧。”
白展堂用衣袖揉了揉惺忪睡眼,只觉得今天袖口有些磨眼睛,湘玉给自己做的衣服虽然布料仅仅是最普通的青布衣,但却都是湘玉一针一线缝出来的,针脚细密穿着绝不会有半点不适。
“谁把我衣服换了?”白展堂一边起身一边朗声道,“玉啊,湘玉……”
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昨晚似乎睡在了一个山坡上,面前是一个墓碑。
——先父破虏将军孙坚之墓。
两尊烛台,一捧香炉,前面还摆着三盘贡果。
白展堂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我就是个飞贼,又不是盗墓贼,我上这儿来干嘛?”
等等,孙坚这个名字怎么如此熟悉?
回想起脑海中自幼年起就在茶馆听过的书,说书人口中的十八路诸侯讨董卓,先锋正是破虏将军孙坚,想到这白展堂顿时伏地叩首。
“您大人有大量,小的就是个跑堂的,平常拿人东西也就玩两天,早就金盆洗手,绝对不敢对您的一亩三分地有半点非分之想。”
三叩首完毕,白展堂刚要起身,身后一柄长剑突然刺向他的身侧,吓得他一蹦高,脚上轻功一发威,直接蹿到了一旁的大树上。
“兄弟,我没伤天害理,也没打家劫舍,咱们有什么事都好好说……”
只见来人束发高冠,宽衣博带,光是站在那,就有儒将风采威仪万千。
“我从庐江城就开始追你,足足追了你八百里,今天总算是追上了。”
追我八百里?
白展堂对着对方打量了一番,一看就是六扇门的新兵蛋子。
肯定不知道他堂堂盗圣早就得了一块免罪金牌了。
“看好了。”咧嘴一笑,白展堂伸手入怀,刚想从怀中拿出免罪金牌,忽然摸了个空,“我牌子呢?我那包了浆的牌子呢?”
“孙伯符,你在找什么?”
白展堂正暗自琢磨的时候,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
“你……刚刚叫我什么玩意儿?”白展堂纵身一跃,从树上跳下来,将信将疑地看着对方。
“孙伯符,我的好兄弟!”
孙伯符,是三国时期孙策的字。
来不及多想,只见来人跨步上前,正要一把抱住白展堂,吓得白展堂连忙后退两步,大喝一声,“葵花点穴手。”
刚才还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青年,转瞬间双手就呈现蚍蜉撼树的姿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先答应我,别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白展堂抱着双臂在青年的身边反复踱步,“听懂了就眨眨眼。”
青年猛眨了几下眼,白展堂这才双手运气,“葵花解穴手。”
“兄长,是我,愚弟周瑜周公瑾啊!”
被解了穴位的青年下意识地与白展堂保持着两臂距离,然而语气仍然炙热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