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步练师俯身将孙仲谋扶起来,看向孙仲谋的时候,眼中的阴鸷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眼柔情。
“一。”
随着步练师的倒数结束,孔机灵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壮硕如牛的汉子竟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撕开手臂上的衣服,再看伤口流出来的竟然都是黑血。
“你……你下毒。”孔机灵颤颤巍巍地指向步练师和孙仲谋的方向,却感觉再无力气。
“那又如何?”步练师将孙仲谋小心扶着依靠在一旁的树桩上。
孔机灵忽然也笑了笑,“没什么。”
只见,这一向憨傻的汉子到了生死关头却大愚若智,他用着最后的力气,忽然将手伸向了背后的行囊中。
行囊中那块放在浮面上的竹简,孔机灵将许贡写给天子的竹简拿在手中。
“不!不对!小师快阻止他。”
孙仲谋见状也顾不上风姿谈吐,单手攀爬向前道。
步练师见自家公子如此,自然也明白了这快竹简对于公子的重要性,慌忙上前。
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
只见在五层内力的合力一握之下,竹简瞬间化成了一团齑粉,风一吹,就如烟消散而去了。
孔机灵的这条命也同他最后一丝力气一起,油尽灯枯。
孙仲谋往前攀爬的时候,指尖挖出了血,十指钻心、右臂骨裂,却不及他心中懊悔疼痛万一。
他恨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眼前,自己却是如此的弱小无力。
“公子……”步练师低垂着双眼将孙仲谋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
孙仲谋却紧咬着牙,抬眼望向江边的方向,“小师啊,还有一个侏儒已经逃往江对岸的方向了,如果他越过当利横江二城,到了袁术的地界儿,我们再想捉拿他,可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公子的伤要紧。”步练师宽慰着孙仲谋。
没想到孙仲谋骤然起身,仍要上马渡江,“我不要紧,我有什么要紧?如果被那个信使逃走了,江东的基业,父兄的心血,将都在我指尖流走。”
“公子打算如何做?”步练师始终扶着孙仲谋。
“追上去,杀了他,然后把他带到兄长面前,我要向兄长证明,我是对的,许贡的信使能被我抓到!”孙仲谋的声音越发急促,几乎发狂。
步练师忽然红了双眼,“公子,你不能再去了,再往前走,只怕你这条胳膊就要废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找大乔姑娘给你医治创伤吧。”
“我不甘心!”孙仲谋单手捶地,“我不甘心就该如此退去!”
一向俊秀飘逸的少年郎,此时再没了先前的淡然,只恨自己不能生了双翅亲手擒贼。
在疼痛中,少年郎渐渐有些昏厥,还是被步练师一双小手紧紧抱住,这才没有轰然倒下。
“公子,公子,你听是马蹄声。”说着,步练师一脸惊喜的看向孙仲谋。
“你不必再宽慰我了。”孙仲谋此刻唇色苍白,脸色蜡黄,再无力气去争夺功绩,“这一场,终究是我输了。”
“没有。”步练师连忙拍着孙仲谋的背脊,“公子你看,是你大哥。”
孙仲谋将信将疑地睁开疲惫不堪的眼睛,强撑着睁开的眼皮忽然看到一个神情肃穆的熟悉面孔。
“大……大哥?”孙仲谋猛地摇了摇头,再度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正是白展堂的面孔,只不过,这张面孔一改平日里嬉笑的神情,转而变成了一脸担忧的神色。
孙仲谋有气无力地看着马蹄一点点靠近,看着白展堂的脸就在眼前。
“二弟,二弟。”
“去……捉拿信使,他要渡江,他……他手上有许贡的信件。”孙仲谋昏倒前和白展堂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这个。
恍惚间,他看见身旁的几位将军冲杀过去,忽然心头一阵放松。
如果能建功立业,死在这里,似乎也没那么不值得。
总比一事无成的好。
孙仲谋这样想着,明明是汗如雨下,嘴角却扬起了一抹宽慰的笑容。
……
等到孙仲谋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了自己府上的房间中。
吴夫人正在给他喂汤药,步练师正在一旁端着碗。
然后是朱然,然后是大哥,然后又是朱治和程普等叔叔伯伯。
孙仲谋猛然惊醒,胳膊上骤然传来的一阵剧痛,让他瞬间想起了先前的事情。
“大哥,信使呢?有没有抓到?”
“你先别管这个!”吴夫人忧心道。
“有没有抓到,有没有抓到啊!”孙仲谋左手扯住步练师的衣袖,似乎这才是满屋之中他最信任的人。
当着一众将军的面,步练师身为一个通房丫头不便多言,只是轻轻点头,给孙仲谋递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孙仲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只见自家大哥缓缓坐到了自己的床头。
“权儿啊,再不能如此冒险了。”白展堂一脸关切地说道,“若不是朱然及时在牢狱之中发现了另一个信使,只怕不光你们要命丧于牛渚,就连整个江东都是要面临一场大祸啊。”
在白展堂的话中,孙仲谋逐渐了解到,朱然这家伙一到牛渚的东城门就被抓了,入了大狱之后正巧碰上了许贡的信使。
那个信使不比孔机灵和盛光焘两个,他们虽然也是江湖人,可身上总归没有什么癖好。
第三个信使不一样,他平日里行使劣迹斑斑,去一家酒馆吃酒后手粘,顺走了其他食客的一匹马,后来又卖了去赌钱,这才被官兵抓住。
朱然起初并没有在意一个大狱之中的人,只不过那家伙见朱然身上的玉佩不错,非要跟他说一个秘密,他说自己是许贡许太守的人。
这可让朱然来了精神,半哄半骗终于看到了许贡的信件,这才向狱卒亮明身份,快马将信件呈到了白展堂的面前。
这才有了之后的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