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柳天黎冷冷地吐出几个字,随手掏出了几锭银子递出去,“我自己去。”
“啊,是,是!”接过银子的姑娘立马识相地退开一小步,细言细语的说道,“柳公子慢走。”
柳天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回想起昨日自己随手递给红姑一小袋银子时的样子,说起来,自己和这些风尘女子何其相似,一样的都是为了讨生活而迫不得已。
更何况,那些银子都是从罗员外身上挣得的,柳天黎并不是多在意。
快步跟上了段九清,柳天黎漏出一脸无辜的表情,与段九清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紧接着,两人就进了风雅间,阮鸳鸯依旧端坐在琴台上,风姿绰约,举止优雅地抚琴弄弦。和缓的曲音流淌在风雅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杨、玉、儿?”柳天黎一字一顿的说道。他不打算再和阮鸳鸯兜圈子了,开门见山的打断阮鸳鸯的琴声。
段九清一时间没能理解,阮鸳鸯抚琴的手却是不由自主地停在了琴弦上方,脸上的表情也忍不住怔了怔,半响,才开口近乎癫狂地笑了笑,“他终于想起来了?”
阮鸳鸯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就像是深海暗流,虽然看似平静,但倘若爆发出来必定是不可预见的恐怖。
柳天黎已经无暇分心去注意段九清了,既然一开始就与阮鸳鸯挑明了,那索性就先下手为强。至于段九清,就算没有自己的出现,终有一天也会经历阮鸳鸯的离去,倒不如现在就让他经历,免得他陷得越深,到最后伤得越深。
思及此,柳天黎抬手结印,手掌心隐隐浮现出一抹淡蓝的光芒,紧跟着就向段九清移动了过去,刹那间扩大成淡淡地薄幕,将段九清给包围在了当中。
“自己小心,不要出来。”冲着段九清急急说了句,柳天黎就与阮鸳鸯对视了起来。此时的阮鸳鸯已经漂浮到了半空中,冷冷地俯视着柳天黎,似笑非笑,“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你们这种人存在的意义,穷尽大半生去学习那些可笑的术法,不过是为了将自己困在一个无形的囚笼当中罢了。这世间死人无数,鬼魂无数,但是流连尘世的哪一个不是冤魂?哪一个不是惨死?你们这些法师自诩是在替天行道,杀的不都是一个个无辜的冤魂吗?”
“不错,你生前的确死得冤枉,罗贤玉的所作所为对你来说是一种残忍,但是你附身在他人身上的作为,对他人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呵呵,残忍?他的所作所为,他自己都不了解,你又凭什么了解?”阮鸳鸯的表情有些扭曲起来,声音也跟着声嘶力竭,“他把我抛弃在荒野之中,让我自生自灭,让我胎死腹中,就算我不为自己报仇,我也要为我未出世的孩子报仇!”
阮鸳鸯的声音疯狂无比,脸上也极尽扭曲,一股不知始自何处的阴风卷起,扬起阮鸳鸯修长的发丝。乌黑的发丝像是有生命力一般,开始了疯狂地滋长,不一会儿就把整个风雅间都覆盖成一个封闭的空间。
柳天黎没有想过竟然是这样,之前罗员外的说辞含混不清,因为罗员外自己都有些不敢回想那些过往,直到此时柳天黎才能真正想象得出,杨玉儿心中的仇恨与不甘究竟有多深。也许罗员外已经后悔了,但是有些事并不是后悔就能够解决的。杨玉儿爱子心切,难以承受丧子之痛,才会留下执念成为鬼魂,逗留世间。说到底,这一切都是罗员外咎由自取。
此时,柳天黎手中的玉珠慢慢显出了形迹。他凝视着阮鸳鸯,寞然看见她额头上一块明显的疤痕,之前因为被一绺发丝遮住,所以他并没有察觉。而此时阮鸳鸯的发丝随风而起,柳天黎才得以看到这块伤疤。阮鸳鸯张大着嘴,双手不停地摆动,如瀑的黑发登时移动起来。柳天黎注意着阮鸳鸯,目光其实不是落在她身上,而是她身后,杨玉儿的身上!
此时,他终于看清楚了阮鸳鸯身后那团鬼影的面目,狼狈的脸上布满了伤痕,额角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还泛着丝丝血渍。散落的发丝杂乱的披洒在眼前,恰好遮住了鬼影的双眼。再往下去,柳天黎发现,鬼影的小腹有一半是微微隆起的,但是另一半却是破了个拳头般大小的洞,里面的脏器、肠子一览无余,还看得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血淋淋的胎儿形状,保持着一个怪异的动作。
这便是杨玉儿生前最后一刻的模样,凄惨至极。
饶是见识如柳天黎,看到这一幕,也是于心不忍。柳天黎伸出指甲,轻轻划破手掌,快速从眼前抹过,杨玉儿的身影便再也看不清了,又化作了一团模糊的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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