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音一个人躺在床上,高兴地打了好几个滚。
云音啊云音,你怎么这么粗心呢!人家沐庄主在桃花林里的时候明明说的是,见到喜鹊的下一个月圆之夜才成亲。下一个月圆之夜啊!你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字给漏掉了呢?
她的两根食指在一起绕啊绕啊,心里寻思着,过两天,要找个时机跟红芙姐姐商量一下,建个口头的盟约,万一真被鹊皇逮到了,也有的推脱。
喜鹊一族嘛,最忌讳的,就是言而无信、有始无终。
真没想到,这原以为的英雄无用武之地,却原来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在人间游戏一个月,简直是妙极!
云音躺在床上,两颗墨玉般的眼珠咕噜噜噜转了几圈,终于心满意足地合上眼睡了过去。梦里,又心满意足地啃了一夜的大馅饼。
因为有了这么一桩大喜事在手,云音再也不急着去给什么愁苦之人送喜了。也因此,再没有动用过神识,去看什么郁结之气、愁怨之情。
也因此,云音没有发现,原来表面上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的沐家庄,正被一股哀极、悲极、几乎毁天灭地的绝望之气笼罩着。
云音在沐家庄呆了两天,不管是从下人们的谈论中耳闻的,还是自己所目睹的,都证明红芙与沐钰二人,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红芙与沐钰二人,虽尚未完婚,但行动处事,却早已与寻常夫妻无异。红芙会在鸡鸣拂晓之际,为沐钰洗手作羹汤,沐钰会在月朗星稀的夜里,教红芙舞剑弄曲。
让沐家庄的丫头们看了,半是羡慕,半是嫉妒。
让云音看了,甚是欢喜。
无论如何,此桩婚事的促成,也有自己的一点功劳。这样的郎才女貌,天赐良缘,就该这么喜气洋洋、一直幸福下去才好。
三日后,云音觉得时机已然成熟,便开口向红芙请求,“红芙姐姐,云音有一事相求,还望姐姐能成全。”
“什么事?”红芙看着云音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莞尔,“只要姐姐办得到,一定帮你。”
云音咬了咬唇,还是鼓起勇气道,“不知姐姐可相信,这世上有神仙?”
红芙怔了一下,突然笑了,“虽说凡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但是见都没见过的东西,要怎么去相信呢?”
“那……如果,”云音吞了吞口水,道,“你见到了呢?”
“如果见到了……”红芙看看云音,又瞧了瞧窗外,似乎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只是她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却变得越来越缥缈,越来越苍凉。
云音看着她这个样子,莫名地有些难受,却还是咬牙从怀里拿出一片羽毛来,摊开红芙的右手,将羽毛放在她的掌心。
红芙愣了,“这是……妹妹的头饰?”
“不是。”云音心一横,一鼓作气把要说的全说了出来,语速还前所未有的快。
她说,“红芙姐姐,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不是人,我是鹊仙,就是喜鹊修成的仙。我从云庭偷溜出来,是想尽一个鹊仙应尽的责任,帮助凡人排忧解难,化悲为喜。我在云庭呆了三百多年,鹊皇却从来没许我下过凡,这次偷溜出来,想必很快就会被他发现的。”
“云……云音妹妹……”红芙面色发白,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有些抖。
云音却不给她缓和的机会,拉着她的手道,“所以,红芙姐姐,请您一定要帮帮我。云音这才刚到人间,什么都还没见识呢,不能这么快就被抓回去啊!”
“怎……怎么帮?”
“其实您也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收下我这只羽毛,倘若哪天,鹊皇派人来寻我了,您就拿出这只羽毛,跟他们说,我已经与您达成了约定,要为您排忧解难,给您带来吉祥喜悦。就说,在你成婚之前,云音不能就这样抛下您不管。”
云音说完,两眼放光地看着红芙,那满怀期待、一本正经的模样,终于把红芙逗乐了。
“云音妹妹,你不是在捉弄我吧?”红芙把云音给她的羽毛放在桌上,笑道,“这不过就是一只普通的鸟羽。”
云音急了,恨不得立即变成一只喜鹊证明自己,却又怕会吓到红芙,只好作罢。
她沉思片刻,突然灵光一闪,指了指窗外道,“红芙姐姐,你一定还记得,三日前,你曾与沐庄主在桃花林里见到了一只喜鹊?”
“你是说……”红芙怔怔地看着云音,手中的茶盏脱落,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说话的时候,目光落在云音身上,眼神却有些空洞。只听她道,“你就是那晚那一只喜鹊?”
“嗯,”云音使劲将头点了三点,看着红芙这颇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着实是有些内疚,“我知道我这样弄虚作假实在有违仙德,不过,既然你们的这桩婚事也确实算是因我而起,这喜事,也便算得上是我带来的了,虽然来得有些容易,我也……觉得有些不劳而获,受之有愧,但是,无论如何,总算是喜事临门,红芙姐姐和沐庄主……”
那日风和日丽,阳光斜斜地洒进屋里,照着红芙越来越苍白的脸庞,凄美中又带着些苍凉。
云音生怕红芙不答应她,将前因后果细说明白之后,又厚着脸皮把自己所知无多的夫妻和美之话给绘声绘色地讲演了一通,直到注意到红芙愈渐苍白的脸色,才慢慢地止住了话头。
“红芙姐姐?”她笑容微敛,试探地喊了一声。在云庭的漫长岁月里,她从青衣们那里听来了很多来自人间的消息,因为好奇,云音还特意向他们请教了他们去给凡人送喜时的各种规矩与流程。难道是她学艺不精,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