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皇依旧身着一身玄色大氅,正在凌云湖边悠闲地垂钓。云音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见鹊皇身形纹丝不动,只一点点微风将他的衣袂吹起,如同天边翻滚的云霞,汹涌澎湃,美轮美奂,只不过那云霞都色彩瑰丽,除非是阴沉至极的乌云,不然怎么也出不来鹊皇这样的凝重的玄黑之色。
她吐了吐舌头,有意将步子迈得更加重了些,鹊皇却依旧没有半点反应。云音看了看云蒸雾绕的波面,故意用脚尖在地上摩擦摩擦,将动静闹得再大一些。鹊皇垂钓的时候,向来厌烦别人打扰,说是怕惊扰到了即将上钩的鱼。这话由别的渔翁来说倒还正常,只是这鹊皇……他的钓竿连个钩子都没有,又如何会有鱼儿即将上钩?
不过,万事皆有可能,什么话都不能说得太满,这鹊皇果真还经常钓上鱼来。他每次闲来无事,往这凌云湖边一坐就是半天,在钓线上拴好自制的鱼饵,丢进湖里,估摸着鱼饵没了,就潇洒地扬一扬手臂,将那钓线收回,再拴上鱼饵,丢进湖里去。一次复一次,乐此不疲,等带的鱼饵全部用完了,随意拂一拂自己的衣衫,将那些个灰尘花粉拂掉,再闲庭漫步般地回自己的寝宫。而那些个稀里糊涂被他钓上来的鱼,通常也就是在他脚边的小水桶里待上半天,待他要走了,自然会将它们放回去。
这个样子,实在是让人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在钓鱼,还是在喂鱼。
鹊皇的思想向来非常人所能理解,尤其是在垂钓这方面,云音实在是无论怎样转动自己的脑筋都想不通,鹊皇是有多无聊,才会想到这样的方式来打发时间。
而那些愈来愈多的自愿“上钩”的鱼儿们,好吧,虽然云音承认,自己不该这样妄自揣摩,不该这样往歪处想。但是凌云湖中的鱼儿多多少少都有些灵性,云音实在是不由自主地猜想,上钩的鱼都是些女的,皆是觊觎鹊皇的美色这才故意上钩的。
想到这里,云音不由得一阵恶寒。她打了个寒颤,摇了摇脑袋,又清了清嗓子,拢了拢袖子,恭恭敬敬地在鹊皇身后行礼道,“云音见过鹊皇。”
“原来是你,”鹊皇的声音中带着些微的笑意,云音心里一喜,看样子,鹊皇心情应该不错,便是她打扰了他钓鱼,想必也能哄着把流光镜给借出来。云音这样想着,不由得便兴高采烈地回了一句,“正是云音。”
却听到鹊皇笑意愈发明显,“本皇只听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以为是老鼠在这边噬咬青草,却原来是你。”
云音脸上的笑倏忽便全部冻结。她抽了抽嘴角,两片微红薄唇颤抖许久,最终却只是干笑道,“嘿嘿。”
鹊皇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过身来看她一眼,清风微拂,鹊皇如瀑般的墨发与那微微翻飞的玄色衣袂交织在一起,愈发显得整个人阴沉难测。云音只当自己方才的回应太过微弱,鹊皇没有听到,于是特地加大了音量重复了一下,“嘿嘿。”
鹊皇微微测过脸来,剑眉微拧,斜眼一扫,唇角剧烈地抽动了两下,“在凡间受什么刺激了?”
云音听鹊皇这么直接地就奔向了主题,心里欢喜不已,赶紧凑上前去道,“鹊皇大人,云音此番在凡间遇上了两个绝美的女子,这两个女子身上似乎都藏着秘密,云音道行太浅,又涉世未深,没能将这谜团揭开,所以……”
“原来是这样,”鹊皇做出一种恍然大悟状,修长的手微微一扬,鱼线纷飞,一只火红的小鲤鱼便到了他脚边的水桶里。
云音又是“嘿嘿”一笑,心想鹊皇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样善解人意了,一想到马上就能拿到流光镜,将王府那一系列的谜团揭开,她便两眼放光。却见鹊皇一边姿态悠然地在鱼线上拴上鱼饵,一边笑道,“本皇还以为你受了什么刺激,所以神智失常,只会傻笑了。”
于是云音再也不敢“嘿嘿”干笑,看了看即将暗下来的天色,终于狠下心来直奔主题,“鹊皇大人,云音想要借流光镜一用,不知道可不可以?”
鹊皇依旧纹丝不动地专注于自己的钓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更没有说明可不可以。
云音那乌黑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将之前自己借流光镜时候的场景流程全部想了一遍,终于明白过来,只以为是自己此番言辞太单刀直入了,鹊皇嫌弃她不够委婉。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恭恭敬敬道,“鹊皇大人垂钓半天,想是累了。云音在凡间的时候,常常感怀您在云庭对云音的照顾与关爱,此番回来,除了借流光镜,其实还有一事。”
鹊皇终于发出了点声响。云音听到他冷冰冰中却又带着些阴阳怪气的声音,语调微扬,明明只有一个字,却显得格外绵长,简直余音绕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