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梳妆的时候,她透过铜镜看身后的萧天澈,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哀叹道,“也许太医说的对,我体质过寒,不易受孕。”
萧天澈起身走到她身后,帮她把珠花摘下,透过铜镜看她的脸,温声宽慰,“此事也不用操之过急,你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阮晴柔一瞬不瞬地盯着铜镜中的那张冷峻的脸,试图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来,却是一无所获,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说出这句话的,只是看着镜中的女子咬了咬牙,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动了动唇,然后她便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王爷还是纳几房侧室吧!”
萧天澈的身形微微一顿,目光幽深地看着铜镜中那娇弱精致的面容,过了半晌,才缓缓地在自己的唇畔勾出了一抹笑来,“你不要多想,好好养着身子,总会有孩子的。”
“若是……”若是将凌汐落娶回来呢?阮晴柔默默地垂下头去,再也无法将后面的话接下去。她怕听到肯定的答案,可是她的直觉告诉她,此话一出,她一定会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萧天澈犹豫了,当她说要为他纳几房嫔妾的时候,他犹豫了。他心里,一定也有这样的想法吧?
可是,她怎么能把萧天澈拱手让人?不到万不得已,她宁死都不愿跟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阮晴柔将双手狠狠地绞着自己的衣服,萧天澈看了半晌,突然伸手覆上她的,轻道,“夜深了,安寝吧!”
萧天澈的温声宽慰在阮晴柔这里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那边凌汐落的反应又给了她当头一棒,她几乎要撑不下去。
钱太妃疼爱凌汐落,凌汐落又善于为人处事,什么把柄都抓不到,阮晴柔也没办法将她赶出府去。若是做敌人,她怕胜不了凌汐落,可若是做朋友,她又实在做不到对自己的情敌和颜悦色。
她每日里伪装着,与凌汐落愈发亲近了起来。凌汐落年龄与她不相上下,她嫁为人妇已一年有余,凌汐落的婚事却从来没听人提起过。两人聊着聊着,阮晴柔就恍若无意地问了一句,“汐落妹妹可有心上人了?”
凌汐落羞红了脸,阮晴柔看在眼里,心里便咯噔了一下,稳了稳心神笑道,“看样子,就是有了。”
“王妃莫要取笑我。”凌汐落微微抬起头来,目光紧紧锁在阮晴柔腰间的那枚玉坠上,也不扭捏,柔声道,“曾经沧海难为水,我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与他鸣笛下棋,相伴终老。”
阮晴柔早在听到“曾经沧海难为水”这句话的时候,便觉得胸口有一块大石重重压着,她几乎无法喘过气来。话至此处,也不用再继续下去,两人虚虚实实地说了几句话,阮晴柔便说自己乏了,让碧落扶着回了栖霞居。
智子疑邻,自从听了凌汐落这句话,阮晴柔每次看到萧天澈和凌汐落的时候,愈发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虽不是明目张胆的眉目传情,却足以看出二人之间的情投意合。十一年前的救命之恩,十一年后的相知相惜,该是怎样的默契与天意,才让他俩以这样的方式聚在了一起?
阮晴柔真的怕了。她比不过凌汐落,从十一年前起,她便已经输了。纵使她对萧天澈柔情似水,千娇百媚,却如何比得过凌汐落的“曾经沧海难为水”?
萧天澈是她的,迎娶她之前,萧天澈曾经说过,会好好珍惜她一辈子。
一辈子有多长?阮晴柔不敢想。可是若是有一个人女子来与她一起分割,她的一辈子定会极短。原来的神龟之寿,瞬时便会变成蚍蜉之命。她不甘心。
可是,要怎样做,才能把凌汐落从他们之间赶出去?要怎么做,才能彻底断了萧天澈的念想?阮晴柔是一品大将军之女,虽然体弱多病,对于战场杀敌的种种战术却也懂得一些。要想永绝后患,必要斩草除根。
如何斩草除根,这是一个技术活。要将凌汐落赶出成王府几无可能,钱太妃离不开她,萧天澈喜欢她,甚至成王府里上上下下都对她赞赏有加。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死,人死了,一切就都没了,萧天澈便是再喜欢她、欣赏她,也不可能娶了她。
让她死……阮晴柔的面容突然间失了全部的血色。怎么可以,怎么能这样?她是阮晴柔啊!八岁开始带着家奴们在外施粥赈济灾民,平日里在将军府,娘亲和爹爹生气要责打奴仆的时候,都是她求的情。她连一只鱼都没杀过,怎么能……杀人?
不!不行!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过了半晌,颤颤巍巍地伸手将腰间的那枚玉坠解了下来。通体莹白的羊脂玉,在阳光下莹莹闪光,她右手拿着,左手正微微抬起想去触碰,那枚羊脂玉坠却突然变得嗜血般的红,那样触目惊心的颜色,一如她心里的恐惧与不安。她吓了一跳,惊呼出声,玉坠却应声坠落在地。
碧落慌忙走上前来,看了看屋里这情景,也是一头雾水,只是匆忙将那玉坠捡起来,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递给阮晴柔道,“王妃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