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寒深渊。

“好冷啊，我这是在哪儿？”

“头好疼啊……”

凌子桓缓缓地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清澈到万物静止的双眸，她正温情地看着自己。

“哇呜，哇呜……”

他下意识地扯着嗓子哭嚎起来，仿佛这样子可以减轻寒冷的痛楚。凌子桓这般举措，顿时让沫漓慌了，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焦急，然后没有多想，伸出玉手，驱动真元，一股真息融入到凌子桓的体内，顿觉暖流入体，滋润心灵。

“师妹，你现在已经很虚弱了，别再……别再动用真气了。”蓟泽看到沫漓这个样子，心都痛了。

“可是，桓儿啼哭不止，我实在不忍心。这里是苦寒深渊，温度比外面还要低十几度，桓儿还这么小，怎么受得了呢。”

说着，沫漓极其疼爱地吻了一下凌子桓的额头，目光楚楚道：“都是为娘的错，不该带你来这种地方。是娘对不起你，是娘对不起你。”

蓟泽叹息了一声，道：“师妹，这怎能怪你呢。你身受重伤，气若游丝，若不赶紧来苦寒深渊，你的魂魄恐怕早就离体了。”

沫漓不同于别的武者，她乃灵族圣女，出生后便是极其罕见的冰云寒体。她出生后，体内便有一颗冰元素种子，似乎是上天对她的恩赐。

在她十五岁那年，沫漓彻彻底底领悟了冰之奥义，并学会了所有的冰系奥术。她长年操控冰元素，使得她身躯冰寒。而她修炼冰之奥术，都得来寻常武者无法忍受的苦寒深渊。

苦寒深渊是大陆最最寒冷的地方，也正是这地方，才能给沫漓提供上好的修炼环境。现在，沫漓的真元几乎散尽，又在大战中身受重伤，魂魄飘忽不定，来这苦寒地狱，其实也不过是减缓沫漓死去的时间。

蓟泽气愤地说：“哼，该死的无晔，愧他还是玄清宗长老，居然这一刻，见不着他的人……下次让我看到他，非要活活宰了他不可！！”

沫漓柔声道：“师兄，你不要怪他，他也有不得己的苦衷。”

“呵，再有苦衷，会抛下妻儿不管吗？”蓟泽声音低了下来，看着沫漓美如天仙的娇容，温情地说道：“师妹，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沫漓眼中泛着光亮，低低地道：“我知道……对了师兄，你有没有觉得，此次妖族进攻中土，有诸多可疑的地方。”

蓟泽心神微微一漾，沉着地说：“你是说，妖族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占领中土，而是想带走桓儿？嗯，想想也是，万幽堂居然派了这么多高手追杀我们，从中土一直追到了西荒，都不松口。”

沫漓用手抚摸着凌子桓嫩滑的皮肤，一脸的疼爱：“桓儿是我和无晔的孩子，跟他们万幽堂有何干系，难道是想通过桓儿来威胁玄清宗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根本就是白费心机。”

凌子桓眨巴着眼睛，他听得懂沫漓与蓟泽之中的谈话，但他想说话，却小嘴嘟囔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连一声娘都喊不出。

他曾经多么想看看自己的亲娘是什么模样，今日好不容易看到了，却呼唤不成，这种憋屈让凌子桓心头难受。

当时的沫漓，哪怕是拥有巫族和灵族两重身份的蓟泽，都未必知道此次人妖大战的真正目的。这次战争的根源在黑麒麟的身上，在众神之子转世之体凌子桓的身上，在洪荒时代那段几千年的恩怨纠葛上。

看着凌子桓，沫漓心疼了，眼前抹上一层水雾，不舍地说：“师兄，师妹求你一件事。”

“你说，不管什么，我都答应你！！”

眼泪在沫漓的眼眶中晃动着，流在她冰冷的脸庞上，低沉地说：“我想把桓儿托付给你，你带他离开，然后找一个隐秘的地方，安稳地过此一生。”

“师妹……”蓟泽身躯一颤。

“万幽堂既然是想打桓儿的主意，那么他们肯定不会放弃的。不管这场战争的背后有何阴谋，都跟我的桓儿无关，我不想任何人伤害他……呜呜，我只想让我的孩子一生平安，过普通人的生活，尘世间的恩恩怨怨，我不想让桓儿牵扯进去。随着桓儿渐渐长大，你也不要告诉他他的真正身世，也不要让他修行，只做个凡人即可。从今往后，你就是桓儿的亲生父亲，至于我和无晔，望你莫再提起！！”

“这……这这不太好吧……”蓟泽心神一震，看到沫漓这个样子，心痛如绞。

“我和无晔虽生下了桓儿，却没有时间去好好照顾他，关爱他，看着他慢慢长大……我心有愧疚，我……我不配做桓儿的母亲，我……呜呜呜……”

看到眼前的娘亲哭成了泪人，襁褓中的凌子桓一阵心痛，他多么想伸出双手，去拥抱这位伟大的母亲，可是，他只是眼睁睁地看着。

蓟泽看到沫漓悲痛万分的样子，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带着桓儿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然后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再也不理这大陆的腥风血雨。只是，你真的放心将自己的亲生儿子交给我吗？你……你难道就从来没有疑心过我吗？”

沫漓用手抹去了眼泪，轻声道：“师兄，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叫你七年的师兄了。其实，这么久了，我早就知道你身上流淌着的是巫族血脉……”

蓟泽身躯猛地一震，双眼瞪大地看着沫漓。

“但你的心性不坏，你入我们灵族这么多年，不仅没有图谋什么，还屡次建功。我现在并不想知道你潜入灵族的目的是什么，有什么计划，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将桓儿抚养长大，就当师妹求你了！！”

蓟泽一听，心都要被沫漓给融化了，忙忙道：“师妹啊，这么多年了，我对你的心意，你不是不知道……既然你信任我，还将自己的儿子托付给我，那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一定会视如己出！哪怕我死了，也要护得桓儿周全，师妹大可放心！”

沫漓自然是信任蓟泽的，要不然，蓟泽也不会冒死抵挡追杀过来的妖众们，还受了一身伤。

沫漓看着蓟泽那双温情的眸子，目光楚楚地说：“师兄，你对师妹的情意，师妹只有来世再报答了！”

蓟泽眼眶一热，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道：“师妹，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