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问鼎 !
夜雨中,女子纵马狂奔。? ?
她忽然低低闷哼了声,唇角溢出一丝暗红血液。但她没有时间休息,只伏在马背上喘息片刻,就再次勉力撑起了身子。
这是傀儡术被她强行切断造成的反噬;受伤自是难免的,但总比被旁人毁掉傀儡来得轻一些。毕竟都是她的族人,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她怎会想不到?所以在那一剑刺向她的傀儡分身之前,她已经干脆利落地率先斩断了与傀儡的关联。
若是从前,面对这样的族人,她或许会觉得委屈,也可能只是冷笑一声——这纯粹视她当时的心情而定。
但今天已经不同。
殷秋水抬手抿去嘴边血迹,面无表情地紧了紧缰绳,继续策马前行。
……
她一路疾驰,终于到达了这个幽暗山谷。
山谷看似平凡,实际上却用了高明老练至极的匿踪手法布置。若非事先知道具体地方,殷秋水自问自己未必不会看走眼。
她下马,沿着特定的路线独自走入密林深处。
足够隐蔽的山洞。
门口的守卫们见了她时皆大吃一惊。
“夫人您……莫非是……出事了?”
殷秋水这才想起自己来的时候竟忘了披雨蓑,这般暴雨中骑马而来,此刻她是如何的狼狈情状自不必说。
她摇了摇头,道:“无事。只是过来看看。”
她这话虽是对他们说的,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深且死寂的山洞深处,脸色是从未见过的苍白阴沉,简直像具死尸。
见此情景,守卫们皆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多问了。
殷秋水这般看了一会儿,沉默走进山洞。
诸守卫在她身后面面相觑,眼神交流片刻,走出其中一人跟了过去。
山洞里面的构建与离尘山庄内部的密道如出一辙,只多了寥寥数个昏黄的壁灯。走道也修砌得十分平整干净;可殷秋水刚一踏进,便觉一阵强烈到无法忍受的反胃感袭来,让她忍不住扶着石壁干呕了起来。
——血腥味,浓重到了极点的血腥味。
跟在她后面的守卫一脸为难,小声打着商量:“夫人,要不然您先回去,等下次……”
然而还没当他说完,殷秋水就冷着脸挺直身子,再次向山洞深处走去。
他们很快经过了一个半掩的铁门。殷秋水顿住脚步,退回来多看了几眼,皱眉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里面赫然是一摞摞摆放整齐的书,几乎堆满了一整面墙。而且是新书——殷秋水依稀还能闻到未散尽的墨水气味。
守卫陪笑道:“夫人,这是庄主吩咐让买的。说是那穷书生……啊不,那位先生很有才气,庄主就让多买了些他的书,算是帮帮他。”
殷秋水沉吟片刻,道:“我看看。你不用跟着了。”
守卫略作迟疑,低头应是。
而殷秋水哪里管他如何反应,早已挪步进去,连门都关严了。
……
这是本只有民间书生才会写的精怪故事集。
民俗细节考究详实。但除此以外就没什么了,普普通通;其中甚至还夹杂了些疯疯癫癫的痴人呓语。
“或许成哥真的只是为了帮助那个书生吧……”殷秋水这般想着,眉宇间的冰冷之色稍淡了些。
她快速翻看着,指尖终于停滞在了最后一篇故事上。
《禁婆讨食》。
刚看了前几行,女子的手就不禁颤抖了一下——这分明是根据最近几桩孩童失踪的传闻编写的!他买这些书是什么意思?!
不知想起了什么,殷秋水目光呆滞地缓缓坐倒在地,脸色白得透明一般,仿佛下一刻整个人都会像傀儡分身一样化为灵气消逝。她缓缓低头,继续看手上摊开的书,忽然口齿清晰地轻声读起来。
“禁婆是实体与虚无之间的死物。她行走于日夜交替的溪水旁,借着冥河的气息重返人间。
“她的脏腑是溃烂的,她的骨骼是腐朽的,却拥有一张光鲜亮丽的美人皮。见过她的人都将毕生歌咏她的美丽。
“她走来。带着阳光的温暖和花香。她像母亲一般纯美无私的爱。
“她微笑起来,用最轻柔美妙的嗓音询问:‘我渴了。我饿了。你可以帮助我吗?’
“人们带着梦幻的笑意,答:‘吾爱!一切我所拥有的都可以给你!你想要的是什么?’
“她用最轻柔美妙的嗓音说着:‘最甘甜的血,最鲜美的肉。 ? ’
“人们带着梦幻的笑意,答:‘吾爱!我有血!我有肉!给你!都给你!’
“她的微笑染上一抹烟霞般的忧愁;她用最轻柔美妙的嗓音叹息:‘不,我不要你,我要你娇嫩的孩子。’
“人们带着梦幻的笑意,答:‘吾爱!拿去!都拿去!能化身为如此美好的你的一部分——正是等待的宿命啊!正是等待的宿命啊!’”
殷秋水读到这里停了下来。她闷闷地笑了声,下一刻表情却蓦然扭曲;她用尽全身气力把书狠狠砸到了墙上,抱住头,歇斯底里地无声尖叫。
然后她静静站起来,再次推门走了出去。
……
方才的守卫果然还等在门外。
殷秋水瞥了他一眼,继续向深处走去。
越走越近;再几步就到了。她几乎已经能够看到腥臭血池的一角和上面污黑的一团……
殷秋水停下。
“夫人?”守卫低声询问。
殷秋水别过头去,喃喃道:“什么声音?”
守卫一脸茫然。他侧耳努力听了许久,还是一无所获。毕竟他的修为与殷秋水差太远了。
殷秋水眉头紧皱,猛然转过方向,急步向传出怪异声响的那处走去。
紧闭的石门;原来是一间隔音密室,无怪守卫听不见。
殷秋水用力去推,石门却纹丝不动;这让她心中戾气一瞬间浓郁到了极点。她暴怒地一拳砸到门上——之前被火焰烧出的伤口再次崩裂,在灰暗的石门上溅出刺目的鲜艳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