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孝公体弱,比那卫士慢了一天才回到栎阳。虽有飞虎令、左庶长与上将军三人坐镇国都栎阳,但这样的局面闻所未闻,史无前例。秦孝公害怕局面失控,命卫士日夜兼程带回自己免除太子尊爵的公令助上一臂之力。入城前,接到传报,才知这泼天大祸已经安然过关。三姓老秦人都已回户,且誓言严守秦律。不由得暗呼侥幸。但是看那六条执罚,秦孝公紧紧盯住了劓刑二字,渐觉手脚都冰凉了起来。
秦孝公飞马直奔上将军府,只见府邸之前一片冷清。落叶缤纷无声诉说着上将军府的冤苦。秦孝公下马亲自叫门,许久之后,有人在门那边应声了。
秦孝公低声:“请开门,渠梁想见一见兄长。”
那人在门边跪下磕头:“秦公,上将军冤枉啊。秦公定要为上将军做主。”
秦孝公叹气:“开门,我与兄长去说。”
那人又重重的磕头:“我去请上将军来,这门,上将军已经封了,无法开了。”
秦孝公又等了片刻,门里终于传来了上将军嬴虔的声音:“秦公,你回来了。”
秦孝公朝着门执礼:“渠梁惭愧,是逆子嬴驷害的兄长。渠梁若是没有外出,兄长也不至于被刑。”
上将军嬴虔道:“难道秦公是要让嬴氏断后么?当初卫鞅也是这么逼我的,我若坚不受刑,谁也拿我无奈。但若等你回来,嬴驷的命难保。嬴氏不能无后,我只能受刑。但嬴虔始终不服。卫鞅黥刑流放了公孙贾,三姓已经心服。卫鞅下令刑我,三姓俱下跪求饶。但卫鞅却还是坚持要刑。”
秦孝公问:“那兄长意欲如何?”
上将军嬴虔道:“杀了卫鞅,不然我无颜面对秦国上下。”
秦孝公道:“兄长可曾想过,若杀了卫鞅,秦国又该如何?”
上将军嬴虔道:“又能如何?我们只杀卫鞅,依旧变法,于秦国又有何干?”
秦孝公道:“兄长,如杀卫鞅不依秦律,律便不成律,那国还如何成国?兄长也看见了秦国的变化,如果嬴氏坚持无故杀了只身入秦,为秦变法的卫鞅,百万老秦人还信得过变法么?飞虎令还会留在秦国么?山东六国再来,嬴氏如何挡?”
上将军嬴虔在门里沉默着。
秦孝公继续道:“杀了卫鞅,这变法不乱也乱了,秦国只怕要被山东六国瓜分,百万老秦人都会成了亡国奴,嬴氏只能退回西陲。兄长,渠梁生子如此暴虐,是渠梁的错。杀不杀卫鞅,渠梁及嬴氏全族按兄长决断。请兄长下令,这卫鞅,杀还是不杀?”
上将军嬴虔继续沉默着,秦孝公也默默等着。上将军嬴虔终于道:“上将军印,我留在政事堂了。那就如此吧。”
秦孝公急道:“兄长,这秦政还是要你掌的。再过得几年,国力有基础了,秦国还要收复失地,到时就是兄长的用武之地了。”
上将军嬴虔叹气道:“秦公就当嬴虔已经死了吧。秦国再没有上将军嬴虔这号人物了。”
秦孝公急急再喊,门内却是没有了声音。秦孝公熟悉嬴虔的性子,知道近期内再求也是无用了。只能先行回秦公府。
秦孝公仗剑冲入了秦公府大牢。这个大牢只为关押嬴氏族中囚犯,执的是秦律之外的嬴氏族规。但大牢里空空荡荡,并没有嬴驷的身影。秦孝公恶狠狠的问守卫:“逆子嬴驷何在?”守卫哪里见过秦孝公如此凶相,吓得一下就跪倒在地,哆嗦着回答:“太后亲至,提走了太子。”秦孝公用剑指着守卫:“秦国没有太子,你若再胡言,就是干涉朝政,信不信本公诛你九族。”
秦孝公再次仗剑冲入了太后寝宫,他没向太后执礼,便冲向了跪在一边的嬴驷。寝宫内的侍女哪里见过这样气势汹汹的秦公,吓得甩脱了手里的托盘,托盘内的水壶水杯掉在地上,碎片四溅。太后喝道:“渠梁,住手。”秦孝公没管这些纷乱,依旧剑指嬴驷,直冲过去,竟是要将嬴驷立毙在剑下。而嬴驷见秦孝公进门,就朝秦孝公伏拜,一动不动是坐以待毙了。在这慌乱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名女子上前,一把保住了秦孝公。口称:“兄长莫气急,先听母亲说话。”此人正是秦孝公唯一的同胞妹妹,莹霞公主。莹霞公主与两位兄长一般,都是练武出身,也有些气力。而秦孝公近些年全神贯注变法,经常熬着通宵,身体差弱了许多,被莹霞公主这下抱住,挣扎了几下,竟挣脱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