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往常一样,玄奘大师眼中依旧只有娜哈,虞修容,甚至在崔氏向他施礼的时候也颔首微笑。
两个走路都走得不太稳当的孩子他见了,更是欢喜。
至于云初跟老猴子两个人,玄奘大师就像是没有看到一般。
对于这种反应,云初早就适应了,同时老猴子也非常的适应。
在他看来,一个和尚生了一个儿子,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好事情。
老猴子很理解玄奘的心情,云初却没有办法理解,他一直期待能跟玄奘大师来一场推心置腹的谈话,可是直到今天,这个老和尚依旧不给自己这个机会。
云初觉得他从那个世界突兀的来到大唐这件事,用佛法没办法解释清楚,用爱因斯坦的理论可能会解释的更加透彻一些。
云初在老和尚停脚的地方看了一下,地上有一个钵盂,还有一支毛刷,钵孟里有绿了吧唧的蚜虫在蠕动,数量非常多,看样子,刚才老和尚躲在棉田里干的就是用毛刷把蚜虫从棉花上刷下来的勾当。
云初觉得老和尚干的这件事情真的愚蠢极了。
棉田一望无际,蚜虫多的数不胜数,一个人一天又能拯救多少棵棉花苗呢?
老猴子见到玄奘一般就会年轻起来了,不管怎么说,玄奘都是他的师傅,在师傅面前他还没有道理认为自己是一个老人。
棉田里还有别的和尚存在,他们干的事情与玄奘干的事情是一样的。
不过因为总是要修永远都修不成的闭口禅,云初跟他们打招呼的时候,他们只是含笑稽首笑容中充满了悲天悯人的假笑。
云初总是喜欢从一件很美的事情中挑拣出其中的恶毒来,怀疑一切才是他受过的教育告诉他必须这样做。
云初作为一个从艰难困苦中走出来,一个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一个曾经经历过最残酷背叛,最痛心失误,最后走向光明的队伍的后代。
怀疑一切,并坚持走自己路才是他心中最坚定不移的信念。
这种信念不是李治的皇权能收买的,也不是玄奘的佛法能感化的,更不是老神仙的道法可以救赎的。
他有自己的信念。
玄奘用刷子刷下来的蚜虫自然不能弄死,因为和尚们不杀生。蚜虫自然也不能放到别的地方,这样一来,和尚们的努力就 白费了。
其余的和尚们将自己钵盂里面的蚜虫统统倒在云初手里的钵盂里。
于是云初就得到了,满满一钵盂的蚜虫。
抱着钵孟回到栖云寺里,玄奘正坐在水池边上,将双脚浸泡在水中,跟娜哈说着话,不知道娜哈在说啥玄奘听得非常愉悦。
老猴子瞅着玄奘对云初道「想好怎么处置这满满一钵孟的蚜虫了没有?」
云初道「没有想出来,我准备静观其变,毕竟这些蚜虫都是和尚们抓来的,如果死了,罪孽应该在和尚们的头上,关我屁事。」
老猴子低声道「当年我与玄奘大师一起在戈壁大漠上旅行的时候,玄奘大师不是没有杀过生。」
说完话,还冲着云初神秘的笑了一下。
云初就找来一块湿布,盖在钵上,还把钵盂放在窗台上,这些蚜虫能不能活下来,看命。
没有错,这就是云初的应对之法,因为和尚们跟道士们在有些道理上是相通的, 比如——听天由命。
逆天改命这是儒家才会讲究的东西,世上所有的宗教,都有听天由命的说法,所以说很多的宗教人 物在面对死亡的时候都表现得极为从容。
云初希望这一钵盂接受过佛法洗礼的蚜虫也能做到这一点。
栖云寺里凉风习习,柿子树挡住 了大部分阳光,云初仰面朝天躺在一张竹床上,才发现柿子树开花了。
柿子花很朴实无华,没有惊艳的外形,就是一串串淡黄色的小花,它隐在叶片间,远远的看去,你看得到叶看得到枝,但看不清它的模样,更别想嗅得到实实在在的花香。
所以说,柿子花开的非常的无聊,不香,花朵不好看,即便是这个样,还把自己的身体藏在肥厚的叶子后边。
虞修容带着全家老少去了栖云寺,老猴子裹在皮毛堆里又睡着了,云初自然也准备酣睡一场。
「明善大师,你可以说话了吗?」
「啊呀,嘴巴长在脸上就是用来说话的,你干嘛要修闭口禅呢?」
「要不要喝点酒啊,我还特意去光福坊给你带来了一些狗肉,听说是红烧的,你最喜欢这东西了」
即便是隔着一堵厚厚的,高高的墙,娜哈诱骗僧人破戒的声音依日顽强的传过来。
这一次僧人们似乎非常的坚定,即便是隔着一堵墙,云初也能想见明善大师正用和善的笑容对着娜哈。
少林寺僧人的日子过得很苦,由于在深山里面,布施很少,据说只有山下的一千多亩地维持着生计。
因为是一个穷寺庙,没有佃户,所以很多僧人在拜佛修行的同时,还要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