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责背叛行为。
为了平息康德的怒火,他们将涉事的所有贵族都判了死刑,甚至将那几位大贵族统统送上了绞架、施以残酷的荣誉绞刑,至于康德从城中查抄掠夺的来自那些贵族的产业,他们也默认其归入震旦人的口袋。
这是前所未有的巨大让步。
要知道即使是歌德最黑暗的时代,这个国家的贵族们依然自觉保持着对贵族体系延续的维护,胜利者也会自觉担负起传承敌人家族的血统的职责,从对方旁系中挑选继承人来重新传承这名号与爵位,甚至会给对方家族留下足够的产业和土地——这样的举动会得到世人的赞赏,成为美谈。
像今天这种做法,简直骇人听闻。
怪不得表决同意之后,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贵族放声大哭,说这是耻辱,是歌德司法史上最黑暗的一刻,然后有不少人都为之哭泣。
但等这位老先生提议,各家族商会出资一部分成立基金会,用于扶持在这次浩劫中几乎毁灭的几大家族的重建与复兴时,那些哭泣的绅士们因为太过痛心和悲伤,以至于说不出一个字。
整个大厅为此冷场了好几分钟。
但无论如何……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他们留在此处,是想等待一个好的答复。
贵族们焦急地私语着。
“——他会答应的。”
“是的,我们已经尽到了最大的诚意。”
“那可是几十名高贵者的鲜血……”
“希望他会赦免一些可怜人……”
“大公一定会不高兴的。”
“可怜的汀斯顿先生,他也是为了歌德……”
“嘘……”
自始至终,被判以酷烈死刑的贱民们从来都不在老爷们的考虑范围内。
正当他们以焦急而紧张的心情等待着回复时,公正礼堂的大门被轰然推开,刹那间,寂然无声,仿佛这个厅堂被施展了群体沉默术。
所有人都看向了大门方向。
帝国第四分舰队的嗜血鬣狗出现在那里。
亨利-贝克上校大步踏入,昂然而上台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发言席上的远港市长推到一边,环顾四周,大声道:“否决!”
刹那间,宛如投入平静湖水的石子,涟漪轰然震荡,声浪爆发,不少人豁然起身,茫然不解,甚至还有惊怒——他还想怎样?
“肃静!”
总督拿起面前的雷音法槌,敲响震木盘座,雷电之力与盘座中点缀的凹面精金发生反应,震荡轰鸣扫过全场:“肃静!”
人群安定片刻,远港总督起身道:“亨利上校,请告知原因!”
“你们还有半天的时间!这一天是康德殿下留给你们的体面!好好想想这句话!”帝国人厉声道,“远港人,做明智的事情!”
留给你们的体面。
体面。
你们的。
在座之中,不少心思明白的贵族略一思考,脸色变得极为苍白。
体面。
我们的体面。
我们……
重点是我们。
重点是我们包不包括他们。
让我们好好想想……
说完之后,亨利作势要走,总督突然高声道:“亨利阁下!请再说得明白一点!就当是我们愚蠢笨拙,未能理解康德殿下的深意!”
帝国人停下脚步,冷笑了一声。
“好,那我就说的明白一点!”
他昂首环视,目光所及,所有人都屏息静听,这些贵族富商,虽都是歌德的乡巴佬,但也是贵族,有高贵的爵位和巨大的权势,此时此刻,居然要全神贯注、屏息凝神地听着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这滋味让他颤抖又迷醉。
是的,就是这种感觉。
低眉顺眼,谄媚滑稽,逢场作戏,溜须拍马,赔笑屈膝,以此积累下来的,用尊严和屈辱换来的一枚枚的筹码,不就是为了尽在眼前的机会,为了一次千载难逢的赌局中,把所有的筹码一口气全都压上去吗!
他厉声道:“这些背弃守护者、背叛国家的耻辱者,已经不配拥有贵族的身份和名誉!他们要被剥夺一切!然后像贱民一样受审行刑!”
哗然。
如果说刚刚的否决是一枚投入湖水的石子。
那现在这句话,就是扔进去的炸药。
轰然巨响,水花飞溅。
不管愿不愿意,鱼全都被炸出来了。
这些贵族失态震惊地起身,本能地喊叫着。
“不行!”
“这绝对不行!”
“歌德会为此蒙羞!”
“他没有资格剥夺……”
“这是……”
他们下意识喊出了反对和抗议,但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指控的究竟是谁,稀疏的抗议声此起彼伏,但震惊过后,理性已经回归,可脸上尚未散去的恐慌和不安依然表露出这些大人物们的惊怒和惶急。
他怎敢如此!
这是向歌德甚至整个大陆的贵族体系挑战!
亨利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这并非是商量与探讨,而是命令和通牒,我再重复一遍殿下的话语,诸位,这一天的时间,是殿下给你们的体面,一定要想清楚了。”
他转身就要离开。
“阁下!”
总督沉声道:“请容许我们修改判决,涉事贵族与平民一律同罪,主谋判以荣誉绞刑,从犯以断头台斩首,以及主谋者家族剥夺荣誉、其爵位收归康德殿下代管,这一点由远港公正礼堂全体贵族表决同意。”
“除此之外,远港全体贵族与平民感激殿下为这座城市所做的一切,我们请求殿下能够留下来,参与和协助这座城市恢复商业活力,我们将联名向大公请求批准,此外,为了表达对殿下拯救远港的壮举之感激,我们将会准备一份丰厚的礼物,作为我们微不足道的感谢……”
这样的条件,已经接近贵族们的心理底线。
亨利刚要说话,他的右臂微微一震。
上校的脸色立刻变得郑重,他后退两步,右臂指向天空,低头大喝:“肃静!康德殿下即将对尔等说话!”
片刻之后,那清晰而平稳的声音响起。
“总督大人。”
总督躬身道:“殿下。”
震旦人的声音在大厅中响彻:“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对方茫然道:“什么?”
“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财富可以买下半个远港、五十四岁的人生里爽操了不知多少女人享受过多少乐趣钱一辈子都花不完的大贵族,即使过着比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九九的人都要好的家伙,依然觉得不满足,他像狗一样跪舔帝国皇帝,对国家的守护者怀有敌意,乃至于背叛……”
“另一个人从小在窝棚里长大,好勇斗狠,争抢食物,不知道道德,没受过教育,从不知道世上有另一种活法,浑浑噩噩,他被前者派来的走狗所派出的走狗,扔在脚下五枚金币,让他组织棚屋区的苦工闹腾一番,打打人,放放火,抢抢东西,为了这钱,他照做,然后把这些钱都丢进了赌坊。”
“现在,这两个人,命运、地位、出身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为了同一件事情,被同样的绳索吊在同一个绞架上——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总督眨了眨眼,缓缓道:“可卢恩特先生毕竟是贵族……”
“哦,你觉得很公平,因为那头猪是贵族,所以理所应当要死得体面,贱民能这么死,甚至还沾了光,对吧?”
康德淡淡道:“可你怎么觉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觉得很不公平,做了事情,要还的,你们这些大人物,享受着贱民们无法想象的物质财富和权势地位,所以犯了事,也得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这就是我的道理,这就是我做事的方法,这就是我对你们的态度,我今天在这里说明一下,你们记得把这件事情告诉全歌德的贵族。”
“你们这些掌握着国家绝大部分资源的狗东西,一旦使坏,所造成的破坏也远远超过那些泥腿子贱民,你们抽贱民的鞭子,让他们服从听话,防止他们暴动叛乱,自己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这种好事儿到此为止了,因为我也要抽你们鞭子,从今天开始,做好心理准备。”
“我要说的,就这些,你们重新拟一份处刑报告,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总督面色变幻,他下意识望着身后。
那些贵族们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有些时候,在某个位置,你不做事,是不行的。
他咬了咬牙:“殿下,我们愿意听从您的安排和吩咐,但也请给歌德留一点遮羞布,也请考虑一下蒂娜公主的感受,有些事情是不能放在明面的,歌德也并没有那么多适用于贵族的酷刑!”
“哦,是吗?那你们再多想想,发挥一下创造力。”
康德说道:“你们要是真想不出,我给你们推荐几个东方的刑罚。”
而后,那手环就再无声息。
亨利看了众人一眼,大步离去。
短暂的寂然后,更加恐慌和惊怒的浪潮澎湃而起。
人们跳起来,张开手,大喊,质问,叫嚣,歇斯底里,他们这才意识到,康德殿下的立场极为奇怪,这一刀不仅仅是要砍向远港的背叛者,甚至要砍向整个歌德的贵族阶层——他怎敢如此?怎敢如此?
这不仅仅会在歌德引起强烈反弹,甚至于,整个大陆乃至全世界的贵族体系都会被撼动,都会忌惮他,都会敌视他的!
在这喧闹的浪潮中,在满耳朵的争吵和叫嚣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头发花白的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抓住了身边的儿子的手腕。
那年轻人一身贵族礼服,黑色的头发扎成一束。
“父亲?”
“噤声!孽障,跟为父走。”那中年人低声叫道,“造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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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七千字!好像莫名其妙就提高并习惯了高更新字数了……
PS2:现在更新时间也勉强保持在了两点之前……继续向前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