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很荣幸能够指挥你们作战！”

大议长格里芬-威廉姆斯的声音借助着法术的力量，传扬四野。

“我们今日于此战斗，是为了让康德和他的爪牙为他们所做的一切而后悔！为他们犯下的罪孽付出最沉重的代价！”

政客的声音在昏暗的天空下回荡，士兵卡尔握紧了连弩。

“为了全视之塔被无辜残害的遇难者们！”

广阔的阵地被灰蒙蒙的土所蒙盖，空气中飘散着尚未消散的刺鼻烟味，甚至还有若有若无的尸臭，这几日战况激烈，每一分施法力量都用于与康德的交战，再也没有余力闲暇去大规模驱散异味、清新空气。

“为了奥法评议会被羞辱和践踏的尊严！”

战壕之中，士兵们默然而立，神色肃然，卡尔凝神静听，只听到身边队友那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他的心脏也如战鼓般擂动。

热烈的血液开始在平凡身躯中沸腾。

士兵们的魂灵开始随着演说者的言辞而灵动翩飞，卡尔目光掠动，四下搜寻着大议长的身影，关于格里芬阁下的传闻和故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这位可敬的老人被评议会民众们热情传唱、视为精神父亲。

但三个月前刚刚征召入伍的卡尔并不知道，他此刻被演说调动情绪、热血沸腾，并非是源于格里芬的出众言辞和个人魅力，至少不全是。

精神系，群体鼓舞术——一种特殊的演说技巧，这是凡世最传统、经典和古老的法术，几乎可以溯源到巫祭时代第一个蛮荒部落的诞生。

那时最初的超凡者觉醒了精神力量，以神祗之名来鼓舞、号召和收服部众，因此部众勇猛无惧、战无不胜。

直至现在，千百年的时光，国家迭起兴衰，时代演进向前，这种技巧，一直都很好用。

就像被铭刻在全视之塔入口处、由奥法评议会初代大议长对魔法所做出的定义和阐释——所谓魔法，就是超凡的力量。

何谓超凡？

——超越凡人，控制凡人，使用凡人。

正如此时此刻，部署在漫长阵地战线中的数万名士兵正在倾听着大议长的讲话，风将他的声音传得无处不在，每一道战壕中都能听得清晰清楚。

卡尔聚精会神地倾听，对于他来说，大议长就是凡世的神灵，所说的一定是正确的，所做的一定是仁慈的，所行的一定是正义的。

他听到大议长每说一句，身边的战友都会低声赞同和咒骂，他与他的战友们一起，被鼓舞，被指引，大议长举例全视之塔的血案惨像，他们就愤怒，大议长细数康德的罪恶，他们便憎恨，大议长呼吁着战争的必要，他们就坚信，大议长赞美胜利的荣耀，他们就激昂。

“为了复仇、正义和荣耀！小伙子们，我们将奔赴战场！第一次攻势就能也必须粉碎康德的顽抗，我们的法师团将压制康德的炼金武器，我们强大的施法者们将掩护你们前进……我们将在此处夺得胜利！”

士兵们吼叫着，握着拳头，互相示意，兴奋地狂叫着。

“我们会获取胜利，对吧！”

卡尔激动的喊声换来朋友的同意：“是的！一定如此！”

只是他们并不知晓，大议长那慷慨激昂的声音中蕴含着他们此生都无法理解的奇妙力量，那力量源远流长，远在他们所无法理解和知晓的古代就一直存在，而在未来，也会一直延续下去。

那力量叫做魔法，能够让人变得麻木、愚蠢、狂热但顺从，使人们互相敌视，教人们互相杀戮，直至被绝望痛苦的深渊所吞噬。

——并确保这一切会永恒地持续下去。

凛冽的天风拂过略显残破的阵地，这几日康德的狂轰滥炸在此地留下满目疮痍，即使有土木军团和矮人匠师的修缮，广阔的区域也布满了震旦之龙肆虐的痕迹。在翻起的焦土间，前线壕沟中的士兵们检查着连弩和刀具，互相鼓励着彼此，然后将一匣匣附魔短弩箭背好，束紧。

而在后方，亮起防护壁垒、佩戴好紧急逃生装具的施法者们各自就位、调试着战术魔导器，他们的任务是在重重保护下提供远程奥法支援。

作为施法者，大议长的鼓舞术对他们而言不过是过耳轻风，这些高贵的力量者目光掠过长长的壕沟，看着那些挤在一起的军装牲口们，神色淡漠。

在更安全的地下，层层土系强化构筑的安全指挥所中，将官们以侦测装置俯瞰阵地，诸国的观察员们也在其中，表情矜持而平静。

他们知道大议长格里芬所使用的把戏，大家都在用，由奥法评议会首倡、最终通行于世的法师守则的第一条，是严禁对凡人“非法”使用法术。

对游戏规则熟然于心，他们的目光更加幽远，如同自云端俯瞰的神祗，早已看透了凡世运行的规律，这些精英们也知晓在即将爆发的战斗中、最初的勇敢者们的命运，这无关冷血和残酷，只是战争的规律。

——一切胜利的法则，都要由士兵的鲜血所堆砌。

漠然旁观的法厄松则露出了不屑的冷笑。

泥巴种……纪元轮回，无数岁月，一直都是一个样子。

格里芬的战前演说已经抵达尾声。

号角声响起。

无论是士兵还是施法者，无论是战地军官还是将军，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北方，无论视线有没有被什么阻隔。

他们知道，在阴暗的苍穹之下，大地延伸之北，震旦之龙正在等待。

“记住你们所受的训练！听从命令，握紧武器！”

各部的军官们对着一张张朝气蓬勃又恐惧兴奋的脸训话。

“装填弩匣时记得拧动旋钮，这会激活弩箭的附魔，使它们具有威力——否则它们会比你们的尿还要无力！”

适当的脏段子可以疏解紧张的情绪，一阵哄笑声中，留着威严大胡子的军官高声道：“尽可能分散，小队一起行动，互相掩护，帮助彼此！法师们会支援你们的行动，我们的任务是向前！谨慎又勇敢地向前！”

“冲锋！冲到敌人的阵地，冲到那个狗娘养的震旦人挖出来的壕沟里！用用你们的附魔弩、短枪和炼金炸弹来清扫他的走狗！坚守并等待！然后你们将看到，我们的战友将如怒潮般涌来！”

被鼓舞的年轻人们连连点头，他们都是这几个月里被征召的军人，经过了几个月的训练，带着对正义、荣誉和未来的良愿，聚集到了格里芬-威廉姆斯阁下的麾下，他们即将在战场上追逐和完成此事。

勤务官提着一桶魔药走来，而后用马勺将那用酒液与糖汁稀释的炼金液体倒在了每一名士兵的饭盒中，与群体鼓舞术一样，这也是“合法”的保证士气的手段，每个国家都有这种优良的传统和秘方。

卡尔贪婪地啜饮着这甘甜的液体，沾在下巴和嘴边的也舔干净，这酒味道很甜，很好喝，让他想起了几个月前工坊主奖励给他们一班工人的小半瓶可乐，每人喝了一瓶盖，味道毕生难忘。

随着酒液咽下，勇气滋生，力量倍增，痛苦退散。

而后，全世界只剩下了愤怒。

这些勇敢的战士们在军官的呼喝下来到壕沟的梯前，目光渐渐变得暴虐和兴奋，再无茫然和不安，卡尔的手按住了梯子那嶙峋粗糙的木料，那木料没有打磨干净，木刺扎着手掌，疼痛却让大脑更加集中和沉着。

最终，站在最前面的战地军官撕咬住了钢制的哨子，将肺部的所有空气剧烈地吐出，尖利的哨声钻入了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为了评议会的胜利！”

卡尔双手用力，飞速越过战壕，在他身边，阵线前列，被派遣出战的先头部队宛如蚁群般涌出壕沟。

阵列法师们施展出了准备已久的勇气术、嗜血术、痛觉钝化和潜能激发，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勇敢冲锋的士兵们的身上。

这是来自指挥部的战术安排。

军人们却茫然不知。

他们的奥法素养无法让他们辨识出身上的增益法术的类型。

哪怕是此刻，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凭着勇气和信念而战斗。

随即，评议会雄冠大陆、引以为傲的法师军团开始了联合施法。

元素聚集，天象轰荡。

乌云滚滚横压，浓烈的雾气也在蔓延聚集，它们自虚空中凝结，从地表发散，笼罩在两个阵地之间的战场，遮蔽了视野。

汇聚而来的滚滚魔力也顺着大地蔓延，一道道厚重的土墙拔地而起，在战场上肆意地排布涌现，连绵不绝，无限延伸。

“向前！向前！”

率领士兵们冲锋的军官们大喊道：“借助土墙掩护！有雾气的掩护，敌人无法发现和攻击我们！迅速前进！”

战场大雾弥漫，身后狂风凶烈，药物和法术同时奏效，在这种环境下，人变成了狼，士兵们吼叫着跨过崎岖泥泞的土地，踏溅肮脏的水洼，抱着已经激活完毕的速射连弩，向着前方疯狂冲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