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黑漆漆的,偶尔有几处篝火,那是甘州的流民在野外过夜。
京兆府在城外设了施粥的救济点,但是按照惯例,不准流民入京。
“武侯长看什么呢?”
在外面玩了一整日,到城门落锁时才回来刷存在感的白羡鱼出现了。
“为什么流民不多呢?”叶娇蹙眉问,“不是说甘州那边情况很严重吗?”
“这个啊?”白羡鱼揣手看看外面,露出贵公子的优越感,“能活着到达京城的人,原先就有粮食吃。真正穷困的,要么在路上当盗匪,要么早饿死了。”
所以圣上才把李策派出去赈灾吗?
叶娇有些担忧地叹了口气道:“真可怜。”
她以前曾觉得安国公府被排挤的日子苦,可是这些老百姓,才真的苦。
“有什么好可怜的?”白羡鱼接过叶娇手里的刀,帮她抱住披风,笑嘻嘻道,“人的命,天注定,全靠投胎有能耐。您看看我,投得就很好,白家独苗,我爹娘怕我死了,甚至都不让我到禁军里去。”
禁军是大唐最勇武的兵力,需要出城作战。因为怕死,所以白家宁肯让他待在武侯铺这种地方,也不去禁军或者府兵中历练。
叶娇站定,对白羡鱼笑笑。
夜色中,她的笑莫名有些冷意。
白羡鱼连忙噤声,嬉皮笑脸道:“武侯长投胎也很好,比我好!而且您投的还是女胎,长得美,能靠嫁人一步登天完成二次投胎。”
叶娇摇了摇头,打断他的胡言乱语,正色道:“大唐不只有你这些富家公子,还有千千万万的老百姓。他们日夜劳作,交起赋税,才让大唐养得起官员、兵马,和你我这样的武侯。不是你投胎好,是百姓好。”
历朝历代,反叛的百姓还少吗?但叶娇不能说得太多,她夺回自己的长刀和披风,大步走下台阶。
白羡鱼怔怔地站在她身后,挠着头,自言自语道:“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
在京都北边靠近陇州的驿站门口,燕云也这么询问驿丞。
他们赶了一夜的路,清晨时想要歇歇脚,吃口热饭,驿丞却说这里没有吃的。
“灾民们抢了两车原本配发给驿站的果蔬粮食,闹得这里只有糙米粥了。这粥粗糙,怕殿下吃不习惯。”
“无妨,”李策迈入驿站,温声道,“能果腹就好。”
驿丞连忙吩咐人去盛粥,李策找了处安静的位置坐下,询问他道:“我记得驿站的马车都是有地方府兵护送的,灾民抢走粮食,府兵没有管吗?”
“管不了!”驿丞道,“有个府兵被打成重伤,陇州府动怒,把他们围在北边了。”
听到这里,青峰忍不住问:“户部发的赈灾粮食呢?”
“都给了啊,”驿丞苦着脸道,“哪想到他们那么贪心呢。”
李策没有再说话,他把一碗糙米粥吃得干干净净,起身道:“走吧,去看看。”
马车刚出驿站两里,便见官道正中堵着一棵树,密林里窜出来三个年轻男人。他们衣衫褴褛,手上拿着破旧的棍棒,拦住李策的马车。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
话未说完,一根飞去的箭就钉在为首盗匪的脚趾前。
“滚开!”一直在车架前打瞌睡的燕云大吼一声,收箭道。
驾车的青峰挥动马鞭,淡淡道:“顺便把那棵碍事的树挪走。”
“你是谁呀?敢这么嚣张!”盗匪们挥舞棍棒上前一步,“会射箭了不起吗……”
又是一箭,这次射中了盗匪的手。
盗匪丢掉棍棒仓皇逃窜,李策在马车中道:“抓住他。”
燕云很快把盗匪抓回来。
据盗匪交代,他是甘州的流民,太饿了,才打劫东西,求李策饶命。
“不对,”李策道,“你的口音,不是甘州人。”
盗匪惊讶地抬头:“你还知道甘州话?”
“这还用知道甘州话吗?”燕云踢了他一脚,“你说的明明就是俺京都话。”
盗匪立刻高兴起来。
“原来是老乡,您家是哪儿的?老乡,能不能放我走啊,我再也不抢劫了,回去肯定好好过日子。”
“你也不是盗匪,”李策又摇头道,“你是禁军。”
禁军?
燕云立刻紧张起来。
什么禁军会伪装成流民,在官道上打家劫舍。
盗匪垂着头,忽然咯咯地笑起来。声音阴森古怪,翻起眼皮盯紧李策。
“楚王殿下,”他凉声道,“您知道得太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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