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点表面。
一片低沉的轰鸣充斥了这停滞的世界,那是众多航空引擎同时运作所叠加而成的宏大交响。
这是人类战争史上最威严空中舰队,它由无数的直升机编队组成,它们正排列成一片辽阔无边的点阵,从一侧天际线直铺到另一侧天际线。
在比直升机群更高的空域,同样多的雷神炮艇排列成更加稀疏的阵型,整齐划一地从整片天空之中推进而过。
由“梭鱼”轰炸机和各式护航歼击机组成的航空编队,从它们的间隙之中迅速穿过,就像是这宏伟的空中舰队桅顶上依次亮起又熄灭的一串串航灯。
压覆在这一切之上的,是一座巨大的机械构成体,从云层中隐缺不全地露出一角,就好像一头在云层海洋之上游弋的巨鲨所露出的背鳍。
但这只是这座巨舰的一角,准确点说,这不过是“悖论”引擎的其中一具发动机。在英伦三岛沦陷的那个深夜,英国的人民也是这样仰望着同样一支巨大的“舰队”从伦敦要塞启航,在夜空中严密地排列成一片准确指向南极点的钢铁星座,同样指向南方的南十字星。
“悖论”舰队在数月之内走完了南十字星运行了千年的旅途,跨越了由北半球到南半球的一百四十一个纬度,坚定不移地抵达了其始终指向的“皆北之南”的土地。
太多的人在这条航线上死去了,活着肃立于此的人们则会知道,这次远征的最可贵之处不在于光荣与浪漫,而在于勇气和艰难。
这静止的一刻,无疑是对“永恒般一瞬间”这一修饰所作出的最现实的注脚,“悖论”引擎的时间静止攻击,对效力范围内除同盟国作战单位以外的一切产生了影响,这支空中舰队在时间的裂隙之间气势恢宏地推进,沉沉地凌压到了毫无行动的敌人头顶,就像是静静逡巡于一座巨大的冰雕博物馆。
地面上没有欢呼也没有呐喊,天地之间只有航空引擎的轰鸣在单调地回响,直到这震天的颤动陡然加剧,浓郁的阴云被镶上了一道闪亮的光边。
“悖论”引擎同时将所有推进装置开启到了最大马力,从广袤无边的数座发动机喷口中翻涌出凝蓝色的“月光”,在她的舰艏所笔直指向的位置,心灵终结仪正凭它的阴影在不暮的极昼中央所投映下的虚假“夜色”。
夜色在“悖论”引擎这轮人造的巨月面前显得无比黯淡。
飞行在编队边缘的一边冷冻直升机驾驶员突然注意到,侧翼的天空中绽放出一团火花,有位于更外缘的友机坠落了下去,他认为是某个倒霉蛋遭遇了机械故障,但随着投映在侧舷的火光越来越剧烈,直至蔓延覆盖了整个舷窗,他惊恐地发现,坠毁的直升机并不止一架,他们在失速状态下成群地向心翻卷盘旋,直到坠地或相互撞击在一起,就像是被卷入了天空中一团看不见的漩涡。
漩涡在扩大,被卷入并坠毁的飞行器越来越多,遇袭警报从这残损的一角迅速传递扩大到了编队另一侧,整个“舰队”都陷入了恐慌。
正常来讲,处于“时间静止”效能期间的同盟国军队是绝对安全的,因为敌人无法在与他们相同的时间维度上进行活动和攻击,这是超时空相位理论所确定的物理铁则,但现在,第一个例外出现了,“舰队”在被认为绝对安全的时间奇点上遭受了攻击,而雷达系统甚至来不及确认攻击他们的是什么。
盟军指挥官无疑是最快反应过来的那个,由于悖论舰队全军已经将首要攻击次序定为了近在咫尺的心灵终结仪,他调整为遇袭区域附近的少部分飞行器就近展开索敌攻击。
但他们除了坠毁的战友什么也找不到,接踵而至的第二轮能量漩涡攻击却在距此最遥远的编队另一角再次爆发,整个“舰队”都知道自己遇到了袭击。
这是盟军指挥官的第一次失误,除却少量侧翼在进行索敌反击之外,悖论舰队的主力仍然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先前的命令,编队仍然以心灵终结仪为首要目标而保持着原有航线行进,始终没有调集足够的力量,来对那个被判定为“次要目标”的袭击者予以有效搜索和有力反击。
不光是盟军指挥官,其他盟军将领也同样认为:编队规模是如此之庞大,哪怕有敌人突破了时间静止的桎梏,也不可能对整支舰队产生影响。
当所有人彻底反应过来时,那匪夷所思的攻击已经穿透了其中一边侧翼,首次触及到了编队最中心的“悖论”引擎,所有人才惊觉自己无力跨过这遥不可及的最后一步了。
“舰队”业已在看不见的掠食者一次次撕咬之下分崩离析,受到巨大能量冲击的“悖论”引擎朝遇袭的反方向横移而去,众多邻近的护航机来不及躲避,而成片地撞碎在了那漫长坚固的侧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