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决战就要开始了。
经过了数个小时的鏖战,厄普西隆军终究还是没能歼灭“海洋”高地上的盟军残余,无论是混编飞行器组成的空中舰队,还是“狮心王”编队的轰炸,亦或者是紧急树立的两座心灵信标,都没能吞没这块顽固的蓝色礁石。
在巨塔附近,厄普西隆最后空中舰队也正在升空。
从这片大陆各个位置汇聚于极点中心的士兵们,抬头看着这支舰队排列而成的矩阵队形不断升高缩小,最终变成了漫天雪花的一部分再也难以区分,只有“伊利卡拉”的庞大的圆形舰体仍然清晰可辨,沉缓转动着如同天空中一团刚刚生成的黑洞。
悖论引擎已经完成了充能,巨大的舰体在空中爆出一团团蓝色光辉,彰显着无边的伟力,她缓慢地离开了“海洋”高地的上空,在这片矩阵长边所对的空域之中,“悖论”引擎舰队开始迂回转向。
“悖论”引擎抵达目的地上空之后,向极点巨塔眺望,做出了一副冲锋的姿态。在那里,永恒的巴别塔仍然屹立在南极之巅。
在金属与尾焰的映照之下,同盟国联军正在发起一轮规模最大的超空间跃迁,一团团相位漩涡,像一排排严格对准枰纹的棋子般连接落到战场这张广大的棋盘之上。每一团漩涡中心都出现了一辆机动建设车或一支9车突击方阵。
原本收缩至“海洋”高地一隅的同盟国联军,再一次以令人头晕目眩的速度迅速**,一朵朵蓝色之花繁茂地绽放于广大的极点要塞区之上。
在这混凝土棋盘的另外半边,总部守卫各兵团的基地建设指挥车同样像受阅一样开进到心灵终结仪前方的阶梯开阔地。
一支支部队踏着心灵终结仪的同一片阴影集结推进,在他们齐整严明的背影之后,巴别塔正沉沉堆垒着通向天国的最后一段距离。
盟军指挥官推测,它最早不超过1983年前,也就是苏联发动本次世界大战之后才开始在南极点秘密建造,但厄普西隆帝国的信徒们却相信,这座巴别塔早在古巴比伦时期就开始建造了。
自上帝变乱了人类的语言而将其摧折后,渴望天国的人们默默地在心底里又连续不断地建造了六千年,直到发现了用统一的心灵来替代已变易的语言,六千年来的思想积累终于在一瞬间爆发创造成了通天之塔的再现。
他们沿着巨塔投影所指的方向,与反对自己的力量碰撞在一起,爆发着将决定要通向天国抑或坠回尘世的最后一场激战。
南极大陆上,最后一台“伊利卡拉”展现了理性的勇气,这台空中要塞将她的航空引擎开启到最大马力,朝远方那艘比自己大上数倍的蓝色巨舰冲撞而去。
厄普西隆空军那原本规整的矩阵状队列,在跟随“伊利卡拉”追击的过程中渐渐被拖甩成一道彗星般的弧尾。
“悖论引擎”同样开始向前遨游,在她后面,仅剩的“雷神炮艇”与“战鹰”直升机组成了另一道彗星的尾焰。她与“伊利卡拉”就像是两颗正在被恒星吞噬的钢铁行星。
在心灵终结仪这座通天巨塔的阴影下,沿着沿着半径越来越小的公转轨迹朝圆心渐进运行,她们背后的两支舰队紧随在各自的旗舰舷外,就如同一片天空中被牵引拖动的两片星辰。
在重新燃烧起来的战场之上,天空已经变成了另一片战场。
南极大陆“伊利卡拉”号借助内径切线截击的路程优势,赶在“悖论”引擎逼近极点之前,从侧面撞进了她的舰队。
位于这一侧的盟军战鹰直升机和雷神炮艇聚集过来进行阻击,然后纷纷撞碎在她那由溶解射线和“超新星”内爆弹旋转而成的火力屏障上。
当两艘空中巨舰彼此进入射程范围之时,“悖论”引擎完成了长达数十秒的转向调整,将一面侧舷对准了来袭的“伊利卡拉”号,六门导弹发射器同时开火,无数导弹轰击在了“伊利卡拉”的地盘之上。
“伊利卡拉”停止了无谓的火力对抗,改而选择径直朝敌舰冲撞过去,受到重创的舰体因承受不住高速移动带来的可怕冲击,不断撕裂和撒落下位于边缘的各类构件。
双方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就算“伊利卡拉”现在就被完全摧毁,她那失去动力的巨大残骸仅凭惯性也足够拦腰撞上“悖论”的侧舷。
而无法即使转向躲避的“悖论”引擎,在碰撞即将发生一刻,启动了用无数生命保障充能才换得的最后一次“时间静止”攻击。
世界静止了。
“伊利卡拉”抱着牺牲全舰的决心发起的冲击战术,在只差最后一轮旋转就能触及的咫尺之遥凝固住了。
“悖论”引擎沉缓的抬升舰体越过了敌舰上方,从侧面向心灵终结仪逼近过去,指挥官在此刻也放弃了无谓的指挥,他站在舰桥上,通过肉眼看到塔冠天线上密布的裂纹。
敌我双方距离各自的目标都只差最后一步。
时间静止发生后,失去了异教指引的天秤重新佩戴上了超时空背包,现在,整个厄普西隆的命运都已经交付在了她的手上。
但另一名超时空移动的身影拦住了她。
“我的学生已经都牺牲了,现在轮到我了。”
西格弗里德身着超时空背包,在这关键一刻突袭到了天秤的背后,随后手中的中子炮轰然爆发,银蓝色的射线吞没了措手不及的天秤。
谭雅凭借着时间停止的优势,勉强逃脱了拉恩的追击,她看着高塔之上直面天秤的西格弗里德,顿时涌出不妙的预感。
在中子炮命中天秤的刹那,浓郁的重力波动掀飞了身边的一切,紫色的浪潮吞没了银蓝色的射线。
谭雅惊呼一声,“西格!”
在爆炸飞镖命中希格弗里德的瞬间,来自悖论引擎的超时空传送笼罩了他,成功将这位德国的科学家救了回去。
但奇怪的是,西格弗里德并没有被传送回口的空间,而是传送到了谭雅的附近。
“是指挥官,他要做什么?”
处理完西格弗里德之后,天秤向前跃迁,故技重施来到了舰队的下方,突袭了侧翼,心灵冲击的风暴将一大片飞行器从编队边缘撕扯下来,在这关键的反击时刻,舰队火力却陷入了致命的停摆状态。
“武器通电正常!”
“修正射角!”
“目标已锁定!”
在一连串的准备口令闪过之后,最后的攻击指令却迟迟不见响起,包括指挥官在内的所有人都望向了武器系统操纵员,看到他面如死灰地说道:“控制系统被锁死了!”
凯恩斯为渗透工作所做的一切,直到此刻才完全显现。
那个阴险的程序潜伏在了武器控制系统最底层,在最关键的决战时刻,瘫痪了“悖论”引擎赖以战斗的全部六具光棱折射器。
此刻,在天秤猛烈的进攻之中,只有“悖论”引擎坚固的舰体抵挡住了冲击,从严重受阻的舰队之中冲脱出来,现在只有“悖论”引擎独自面对着天秤和巨塔了。
心灵能量在无法反击的巨舰侧舷撞击轰响,舰桥里的人看着变形的舱体像纸壳一样不断朝内部挤压坍缩,主引擎反应堆能源下降到了死一般的血红色,大地正在下方以百米每秒的速度轰撞而来。
在一片绝望的死寂之中,以完成过数次战略性的计算错误而闻名的那位盟军情报员推开舱门,回到了自己久违的位置上,她听到了指挥官头也不回的安慰:“我听说了事情的经过,这不怪你。”
伊娃像第一次向指挥官报到时那样笑了一下,上一次还是在1982年抵抗苏军进攻华盛顿特区的战场上。
“我老是搞砸很多事情。”
指挥官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接通所有部队的广播系统,开始宣布一份战败公报,这则讯息是在登陆南极24小时之前就拟好的,同时拟定的还有另一则宣布胜利的公报,但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去念了。
“我们在威德尔海至南极点的攻势未能取得令人满意的成效,我命令,所有军队撤出战斗,除舰桥核心指挥人员外的其他所有人员撤出‘悖论’引擎战斗岗位。
我在开普勒所作出进攻南极的决定,是以所有最佳情报作为基础的,同盟国各成员国的陆军、空军和海军以英勇献身的精神,尽其所能执行了所有作战任务。如果有任何责任和过失归咎于这场战役,它们也只属于我一个人。”
敌人依然凝冻,军队陷入屏息,在一片死寂的战场之上,“悖论”引擎调转了残破不堪的船体,朝着只在最后一步之遥的巨塔撞击而去。
天秤已经传送到巨塔之下,竭尽可能地激发了最后的终结之怒,但无论那恐怖的心灵风暴如何在悖论舰体上肆虐,都无法阻拦这艘巨舰撞击的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