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泗水州,州牧府。
两队军士换防而过,就在那短暂的空隙中,两道黑影在墙头露了出来,左右张望一下,足尖一点便跃了下来,如一阵阴风,飘到了一堆花草灌木之间。
而后,这两人便一路躲过巡逻,摸到了州牧的书房之外。
远远望去,房间中,一个男子模样的人坐在房内,正专心致志地批阅着各式文书,还有一个人坐在下方,估计是门客。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检查了一下拿手的东西,微微点头,便要朝着书房飞掠过去。
到了这儿,是不可能瞒得过守卫偷偷潜入的,只能拼速度。
两人计划得很好,一人先去,引开护卫,调虎离山,一人上去,刺杀李天风,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
这计划天衣无缝,他俩也都信心满满。
但就和这世间的绝大多数完美计划一样,往往会倒在第一步。
就在二人即将动身之际,一个笑呵呵的苍老声音在身后响起,“二位这是打算去做什么啊?”
二人魂飞魄散,而后出于武者本能地朝着声音来源攻去。
但转过身的身后却各自贴上了一个手掌,看似轻飘飘的手掌却不合常理地传出一阵巨力,直接将二人震晕了过去。
“来,把这两个笨贼也绑上关起来吧。”
一个老人背着双手,笑着走出了阴影,在守卫士卒崇敬的目光中迈步走进了书房。
书房里,云老太爷坐在客位的椅子上,泗水州牧李天风则坐在书桌后,起身拱手道:“劳烦老先生了。”
当了云老太爷多年护卫的老人笑了笑,“举手之劳,大人不必客气。”
李天风摇头道:“若非有先生,在下不知已死了几次了,救命之恩,岂能忘却。”
老人也不多说,拢着袖子笑着站在一旁,云老太爷便默契地接过话头,“你把泗水州的事情经营好,那就够了,其余的,是我们该做的。”
李天风这才点了点头,“请老太爷放心,在下定不负娘娘厚恩。”
实际上,在刚刚得知陛下驾崩,新君继位之后,李天风的心里不是没有生出过别的念想。
毕竟他才是泗水州名义上的长官,掌握着绝对的军政大权,又在德妃的倾力支持下,已经基本将整个泗水州纳入了掌控之中。
这时候,德妃失去了皇权的凭仗,从利益上来说,他并没有一定要忠于德妃的必要。
不论是割据一方,待价而沽,还是举旗造反,都可由他一言而决。
但是,不等他有所动作,云老太爷便带着这个实力深不可测的老人,以及一队百人精兵,以保护他安全的名义,住进了他的府邸。
起初他还心头不忿,但当瞧见那前赴后继而来的刺客,以及一场差点就能成功的兵变之后,当他知道这队精兵来自白衣山庄,是那位曾经的白衣帝师亲自培养的手下之后,他放下了心结,也改变了想法。
自己在这最困难的时候熬住了,未来德妃如果真能成事,一个封侯拜相的结局怎么都少不了他的,自己又何苦折腾呢!
有时候善恶就是这么简单,没有那么深刻的道理,也不是什么本性的使然,往往就是一念之差,机缘巧合。
不论是主动还是被迫,是忠是奸,只有不容更改的真相可以写下结论。
李天风深吸一口气,开始处理起泗水州繁琐政务。
——
苏家坞中,后山的山间凉亭中。
苏家家主恭敬地捧着酒壶站在一旁,因为在他面前,坐着两个他完全惹不起的老人。
赵老庄主端起一杯酒,“恭喜伯元兄脱困,蛟龙入海!”
苏老相公举杯饮尽,轻叹一声,“我本以为这一刻不会再来的。”
赵老庄主轻声道:“当日乍知消息,我也曾失落悲戚过,但当冷静下来细想,我们怀念的那个他早就死了,如今装在那个躯壳里的,不过是一个只为一己私欲,眼里只有权术和至尊皇权,骄奢淫逸,贪得无厌,全无半点黎民苍生的独夫。我们欲致天下太平,他就是那颗最该除掉的最大的毒瘤。”
“说得有理!”苏老相公点了点头,“他这一死,倒也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按照夏高阳那孩子之前的说法,正是打碎原本的利益体系,重新洗牌,刮骨疗伤的好机会。既然来了,咱们就沉着应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