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乡下到处都是牛粪猪粪吗？他们说人也随处拉屎。一下雨冲得到处都是，脏得没地方下脚,是真的吗？”侯博眉头紧蹙，想到要跟着姥爷去乡下，他有一种未知的恐惧。

林姝笑道：“你没听过么，庄稼一枝花儿全靠粪当家，对乡下来说这粪可是好东西。”

“可是，那也很埋汰吧？”侯莹小脸也皱着，小姨和姥爷很干净,那家里应该不像同学们说得那么脏吧？

林姝：“你知道我们生产队赶牲口出去交公粮都得带着粪兜子么？”

三个孩子好奇得很，“那是什么？”

林姝：“肥水不流外人田呀。粪是种庄稼的肥料，哪里能让牲口随便拉在外面？当然得捡回来呀。所以你们以为的乡下到处都是粪的情况根本不存在。对于乡下老农来说，满地粪那就跟你们看到满地糖块一样，还有不捡的？”

“哈哈哈哈。”

被林姝这么一顿调侃,他们放下了对乡下的偏见和畏惧。

再听林姝和林父说乡下有大河，鸭子大鹅都在里面游泳，还能在河边捡鸭蛋，天热了他们男人都在河边洗澡，女孩子则漫山遍野去采野花编花草帽戴等等趣事儿，他们又心生向往。

尤其听说乡下有很多好玩的小孩子，一起做游戏、抓鱼、找知了猴儿等,他们瞬间觉得乡下生活神秘而有趣起来。

就算小侯伟都不怕了，因为乡下有小姨家的盼盼和甜甜,跟他一般大,还有比他小的宝儿。

那他就有人一起玩儿啦,他们不会像幼稚园那些坏孩子一样欺负他！

嗯,他们想去！

原本林姝和林父最担心侯家被人□□那样欺负,现在有陆绍棠和陈燕明给摆平，没人敢再上门闹事。

那他们就能安心收拾行李，时间一到侯德明就去干校。

并没有规定侯母必须去，只是她不放心，必得要陪着他。

老两口这辈子除了侯德明出差，就没分开过，侯母觉得与其两地分居都担心对方，不如她跟着去。

至于侯建文这里，他把申请交上去了，现在还没批示，只能安静等待。

侯德明还跟儿子和儿媳说呢，“家里这会儿也没事儿，要不你们陪着亲家和他小姨去逛逛。”

林父连忙道：“逛啥啊，我可不爱逛。”

这城里出门就得钱，那人力三轮车一趟就两三毛，小蹦蹦更贵，他们这一路过来好像要了六毛。

六毛啊！！！

乡下赚十个工分才三毛多钱，简直抢钱的。

林姝自然也不肯去，大姐家有事儿，她哪里有心逛街？

既然不出门侯母就张罗包饺子团圆一下，闺女送来了肉和面，不吃白不吃！

以前唐家也吃过她家的米面肉蛋，现在吃回来也没什么。

这时候那个脸上带疤的战士跑过来敲门，朝林姝笑得跟花儿一样，“嫂子，我是小庄呀，陆队说他有空，问你要不要去看看宿舍？”

林姝：“要的，我多带几个人没事儿吧？”

小庄：“没事没事，车里能坐四个人呢。”

林姝邀请大姐夫一起去看看，他婉拒了，让林大姐去认认门就行。

他觉得自己批示下来之前，也不适合出去走动，免得给人惹麻烦。

三妹夫不在意，他就更应该注意。

下楼的时候林姝问小庄：“小庄同志，你多大了？”

小庄自豪道：“回嫂子，28了！”

林姝：“……”这比陆绍棠还大呢。

她有点不好意思，

人家比自己大好几岁还叫她嫂子，有点奇怪。

小庄却嫂子嫂子叫得很欢儿，仿佛他才十八一样。

出了家属院儿林姝就对上陈燕明灿烂得跟花儿一样的笑脸。

今儿他们笑得怎么都这么夸张呢？

“弟妹，你和老陆先去挑宿舍，不要不好意思，随便挑。”陈燕明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瓜子递给林姝，让她嗑瓜子。

林姝有点不好意思，这又不是在家里，多不好意思啊。

她赶紧接过去揣自己兜里，小声道：“燕明，你最近挺忙呀，也不去家里住了。”

陈燕明听林姝小声说话，他也配合地凑了凑，小声道：“老陆不让，老陆说我单身应该多工作，空出时间让他多回家。”

林姝：“……”

看来得赶紧给陈燕明张罗个对象，免得他被陆绍棠当老黄牛一样使唤。

看来陆家哥哥压榨兄弟是一贯传统，陆绍棠使唤陈燕明就跟陆大哥使唤二哥差不离。

不远处唐斌躲在一从绿篱后面，看到那位陈局和林姝交谈甚欢的样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陈局、林姝、陆绍棠、陆局。

他感觉自己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怎么爸爸就没想到呢？

陆局，陆绍棠，是一个人吧？

要不陈燕明凭啥和陆绍棠媳妇儿这么亲热啊？

如果陆绍棠就是那位陆局，那……侯家铁定没事儿吧？

他得跟爸说一下，继续从侯家这样入手，一定要和陆局攀上交情。

陆绍棠正在楼上参加一个厂委的会议，一帮子大老粗不是拍桌子就是吞云吐雾，却拿不出个可行的章程来。

现在工厂里生产停工，领导下放，工人浮动，怎么看都不正常。

最好的办法肯定是让之前的厂委回到工作岗位上来。

只是……最好的办法未必会被采纳，有时候往往要扯皮很久，挨个试错，实在没招才会拨乱反正。

陆绍棠不是厂委的人，他只是来调查案件的，他可以帮忙把原厂委的人查个底儿掉，证明他们是清白的还是有问题的。

但是他能查的也就是最近这些年的情况，而他们现在被揪住做文章的是历史问题，是早年在对面阵营或者家庭成分等问题。

这个他无能为力。

从窗户里看到林姝几个过来，他立刻起身告辞。

如今才72年，被砸烂的公检法制度还没彻底恢复，公安厅也没单独立出来，跟省革委会挤在一起。

祁州好几个机关单位的家属院都在这里，挨挨挤挤的，谁家都不宽敞。

陆绍棠他们的宿舍在角落里，单独分了两栋小楼，小楼和其他建筑中间新砌了一道墙隔开。

墙上竟然缠着电网！

门口竟然还有两个站岗的战士，荷枪实弹，面色冷肃。

看到陆绍棠过来，他们立刻敬礼。

林父紧张的下意识就要敬回去。

林姝及时挽住他的胳膊，免得人家无所谓，回头他自己越想越社死。

有个书记员模样的小战士跑过来，先敬礼再汇报，汇报完工作以后才笑嘻嘻道：“老大，陈队说让您先挑房间。”

陆绍棠就示意他带路，招呼在院子里看风景的姐妹俩和林父一起选房间。

说是先让她选房间，结果一推门，这个房间有人，再推门那个房间也住人了。最后只有三楼几个房间空着，

让陆绍棠去选。

陆绍棠朝那小战士脑袋敲了一下，“这是让我先选呢？”

小战士嘿嘿笑道：“对呀，我们都选完了的，陈队还没选呢说让您先选。”

三楼只有三个房间，一大一中一小。

大的其实是个套间。

陆绍棠就问林姝，“媳妇儿，你想要这个大房间还是要那俩房间？”

林姝心道我要哪个无所谓，反正你自己住。

之前听陆绍棠说单位分房子，她以为是二姐家那种筒子楼一家分俩房间，再好点独门独院也行，哪里知道是这样的？

一圈围墙，上面还有电网，两栋小楼都住满了战士。

这哪里是家属院儿？

这分明是小型军营好吧？

不了不了，她可不想来。

林父和林大姐都觉得挺好。

林父：“这大房间好，比你大姐家那俩房间还大呢。”

比二闺女家原来住的更好。

二闺女他们那种楼上楼下对门和左右都有人家，还不如这个住着安静呢。

因为事情有了托底，不会再有不可预知的突发危险，林大姐提着的心落回肚子里，人也放松很多。

她兴致勃勃地参观了院子和小楼儿，觉得挺好的。

林大姐：“这边两个房间也挺好，孩子过来也能分开住。对了，那边有露台，到时候能种点花儿和菜什么的。”

林大姐丝毫不觉得小楼里住满战士有什么问题，这不就是家属楼么，回头他们也把媳妇儿带过来，那不就是一个个家庭么？

林姝就问陆绍棠，“是单你带家属？别人家属呢？”

陆绍棠：“他们有的家属远，不来，大部分没家属，不过组织会给他们解决婚姻问题的。”

他已经打了报告，让组织安排他们相亲、娶媳妇儿！

最后林姝还是选了那个套间。

套间里面空间大，可以用家具隔开，视觉上比较开阔，不会显得逼仄。

小战士就去把陆绍棠之前送过来的行李搬进来，又拿了本子记录他们要什么家具。

房间早就打扫过，不管墙壁、窗台、墙角全都干干净净没有死角，战士们搞内勤排第二那就没人敢排第一！

三楼有个露台，林姝推开门过去瞅瞅，恰好墙外路上有几个妇女路过。

她们立刻驻足看她，满脸的好奇。

这小院儿里一群大老爷们儿，突然出现个女家属，那的确惹人好奇。

他们在这边吃了一顿饭，从省委食堂打的，有肉有菜大馒头，关键还便宜，那比乡下吃得可好太多了。

林父羡慕道：“啥时候咱乡下也能顿顿大馒头啊。”

林姝：“会的，到时候你就腻歪大馒头，要吃口粗粮了。”

林父笑道：“我闺女现在是真胆大，省长都没我闺女敢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