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照顾病人的时候非常耐心,又因为从小锻炼胳膊有肌肉,手稳且有力,扎针的时候也不让人难受。
等侯伟骑车跑来喊他们回家吃饭的时候小战士已经觉得没什么问题。
邵老大夫之前就留了方子,甜甜琢磨一下,根据小战士现在的身体情况适当减少了剂量。
她叮嘱道:“你的大脑和内脏因为休克昏迷受到一定程度的损伤,吃西药是没用的只会加重负担,如果就这么挺着起码三个月身体都不舒服,半年内不会恢复以前的状态,我爷爷给你开了方子,你老老实实喝半个月就恢复啦。”
小战士原本是不想要方子,不想抓药喝汤药的。
在这些壮如牛犊的青年眼里,只有弱鸡男人才整天吃汤药,那是病秧子,他不做病秧子呢。
但是被甜甜这么一说,他意识到问题所在,如果不好好吃药,不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那他……岂不是要变弱鸡?
不行不行,必须恢复从前的状态!
行吧,回去好好吃药,咬咬牙熬半个月就行,否则就得半年,甚至因为身体素质不达标可能被迫转业呢。
有心脏病的小郑就不能再留在作战部队,只能转去后勤或者转业。
回到家,陆绍棠和林姝已经回来,詹秋冉加班儿,陈燕明去她单位陪她吃食堂,晚上一起回来。
詹秋冉现在进入舒适的孕期,基本不影响工作。
今儿那个心脏病战士送去她那边,她估计有的忙。
晚饭时候邵老大夫还感慨呢,“不行啦,老喽,以后只能给人看看吧,扎针啥的不能够了。”
盼盼笑道:“邵爷爷,没关系的,甜甜跟着你,你负责看病,她负责扎针。”
邵老大夫对甜甜那是相当满意的,夸道:“今儿表现得很好,一点都不慌,扎针的时候手稳不抖,很多大人都没你这个定力。”
就他现在带的那些学生,其实是有一定中医底子的,平时练习的时候还好,碰到那种急症病人就慌。
病人哎哟哎哟喊疼,家属大呼小叫,这都会影响大夫,大夫再跟着慌那还怎么看病?
当大夫就得甜甜这样遇事不慌。
邵老大夫自然而然地就把小时候跟爷爷学的那些理念加上自己一辈子的理解说出来,也不单单说给甜甜听,大家都听听,至于听了对自己有没有用就看各人的造化。
他是从来不藏私的,就在祁州医院教学生也是用到什么说什么。
只不过有些人水平不够,你说了他过耳不过心,并不当回事,回头遇到类似问题依然不会。
邵老大夫是真替他们着急,要是以前他指定要骂人,榆木脑袋,一窍不通。
他年纪大了略好点,年轻时候脾气不好,教自己孩子学医的时候三遍不会就要骂,布置的任务完不成要打手板的。
可能因为太过严厉,导致孩子们怕他和他不亲,厌恶学医。
而他也认命地发现自己几个子女好像没有学医的天赋。
他也不是对所有孩子都严厉的,二闺女学得很刻苦,就是不咋开窍,学好了也就是普通大夫的水平,能照方抓药。
他就不骂她,反而各种鼓励她。
原本他想让孙子跟着学,但是儿子又不乐意,估计嫌弃他当年对自己太严厉怕孩子也吃那种苦头,宁愿不让孩子学。
现在看到甜甜这样主动学、学得快、又勤奋的孩子,他是打心眼儿里喜欢。
当然盼盼学得也又快又好,但是盼盼很明显对给人号脉抓方的兴趣不大,他反而对炮制药材、制药、研究新药以及对药物是如何作用病症的原理更感兴趣。
邵老大夫就教他一些制药手法,那是一学就会的。
他寻思着怎么跟陆绍棠和林姝商量商量,把俩孩子带回祁州去带在身边教,到时候他出面跟院方说把陆老爹也调到医院来安排个正式工作,干几年退休就有退休金。
陆老爹过去方荻花也会跟着,这样俩孩子也不想家。
他想劝小夫妻俩以孩子未来为重,又觉得自己这话分量不够,人家陆绍棠有本事,林姝也能干,啥前途给孩子拼不来?
孩子以后不管进部队还是进机关,那前途也都光明着呢,反而跟他学当大夫是最普通的。
这俩孩子聪明优秀,未来有很多选择的。
林姝明显感觉邵老大夫有那么一瞬间情绪有点低落,之前还盯着她和陆绍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呢。
她笑道:“老先生,是有什么事儿?”
邵老大夫笑了笑,“也没啥,你们夫妻俩现在都挺忙哈,也没多少时间管孩子。”
不如给我带回去。
林姝:“是呢,我这边儿杂志的事儿铺开了。”
盼盼叹了口气,“哎,我爹娘不在家,我和甜甜自己在家平时还挺寂寞的呢。”
甜甜睁圆了眼睛,你不是可烦张强李大山几个过来烦你么,什么时候寂寞了?
盼盼给了她个眼神。
甜甜立刻会意,这是给邵爷爷下套呢,嘿嘿。
邵老大夫眼睛一亮,咦,有戏!
他看看盼盼和甜甜,又看看陆老爹和方荻花,最后对方姥娘道:“婶子。”
方姥娘嫌弃假牙尝不到饭菜香味儿,喜欢拿掉假牙吃汤泡饭,她瘪着嘴唇,“小邵,啥事儿呢?”
邵老大夫忽悠道:“你想不想进城住呀?”
方姥娘笑道:“俺花儿在哪儿,俺就在哪儿呗。”
盼盼:“你们觉得首都咋样啊?”
侯伟立刻大声道:“好,首都好!”
其实对他来说在哪里不好呢?他恋着的是盼盼几个,只要表兄弟们在一起玩耍,陆家庄也极好。
林姝和陆绍棠对视了一眼。
陆绍棠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
夫妻俩都觉察出邵老大夫和盼盼这是有话说呢。
行吧,看你们演。
盼盼喝口汤,又问陆老爹:“爷爷,张佩金现在学咋样了?”
陆老爹:“还行,也能扎几针。”
盼盼:“其实大队医务室也不是非爷爷不可,你不在家里,他们头疼脑热找张佩金,厉害了就去公社或者县里。反正现在去县里也方便,社员们也有钱,看病不像以前那么贵那么难了。”
现在张桂起带着人忙着往县城以及附近县区送货,近处都归他们负责,他就每天赶着马车出入,村里人要去县里也能搭车。
陆老爹:“这倒是。”
他以为孙子提醒他别觉得自己太重要,该休息就休息,别整天上班。
“其实我也没天天呆在医务室,有时候去县医院有时候还去祁州找你邵爷爷学习。”
盼盼:“那你在首都多住几个月吧。”
盼盼拿捏爷奶可容易了,甭管咋样先给忽悠来,来了以后还不是他说得算?
原说住几天,然后就说住个月,随后就几个月,这么下去就能一直跟他们住一起。
给爷奶太姥忽悠住下了,那邵老大夫也不费劲。
不等陆老爹说什么家里如何如何的,方姥娘道:“孩子说得在理,一把年纪的人得知道啥最重要。”
你也不年轻了,儿孙成群的挨个惦记你也惦记不来,要么就跟着最惦记你的要么就跟着你最惦记的,既然你惦记的和惦记你的是一个,那你还有啥好磨叽的?
陆老爹想点头,却还是先看陆绍棠和林姝,怕给他们添麻烦,毕竟这是军区大院儿不是自家房子。
“我们住久了没问题?”
陆绍棠:“没的。”
林姝给他们吃颗定心丸,“要是嫌这里挤,住得不舒服,过些日子咱们去城里买个院子。”
现在还没有私人房屋交易,自家住房不够基本都是去房管所租或者租别人的。
不过后面随着平反的人家越来越多,资产房产也会大量归还给个人。
有些人经历过那个年代以后如惊弓之鸟,有路子的拿到资产的第一反应是变卖家产出国远遁海外,有些下乡十年已经在地方成家落户的也没法拖家带口的回来也会选择卖掉房产。
当然这时候房产买卖规矩上都是私人对公家,私人可以把房产卖给房管所,房管所却不会把房产卖给私人。
只能私人和私人交易。
要买房就得消息灵通,能找到房源,还得在房管所有关系能帮忙过户。
这就得找房产经纪。
他们虽然不能光明正大地买卖,但还是掌握不少信息,能给人牵线搭桥。
林姝如果要买房子,用她和陆绍棠的人脉也行,那样会搭人情不划算。
找房产经纪比较省事安全,无非多出一部分佣金。
没钱不舍的找经纪,有钱就宁愿花钱省事。
一听说买房,大家又七嘴八舌地聊起来,他们也都不懂,就是好奇随便聊聊。
正聊得热闹盼盼问邵老大夫:“邵爷爷,你也多住几个月呗?住到年底咱们一起回家过年。”
问出这话的时候盼盼和甜甜还有点紧张呢,怕邵爷爷不同意,说已经请了很长时间的假不能请更多,还得回祁州上班呢。
谁知邵老大夫想也没想,随口答应:“好啊。”
好?
盼盼和甜甜愣住,随即狂喜,跑到邵老大夫旁边给他抱住。
方姥娘笑道:“你们俩这么喜欢邵爷爷呀?”
俩孩子笑道:“对呀,特别喜欢。”
邵老大夫笑呵呵道:“我也喜欢你们。”
邵老大夫可以想象自己打电话跟院长说不回去,对方得多难过,为了让他不那么难过,邵老大夫决定勤快点编书。
他道:“有本教材要编,你们俩可得帮我的忙呀,要不我老眼昏花的不能胜任。”
甜甜:“那肯定的,邵爷爷你负责口述,我和盼盼帮你写字。”
盼盼趁热打铁,“就在家里编书怪无聊的,不如去总院那边转转,要是有合适的病例还能收录下来呢。”
学习肯定是在实践中才能学到东西,尤其中医这种更讲究望闻问切的临床学科,单纯背诵知识和实际对不上号一点用都没。
盼盼觉得他和甜甜要跟着邵老大夫学本事,是可以不去学校的,但是邵老大夫最好不要脱离病人。
这倒也是邵老大夫的意思,他从小学医的步骤就是先跟着爷爷背诵基础知识,然后帮着整理案头工作,再跟着当助手。
甜甜现在就到了跟着当助手学习的步骤。
见俩孩子如此主动配合,
邵老大夫心里那个骄傲自豪啊,就有一种非凡的成就感。
也不知道是要给谁证明还是怎么的,就想说:瞧瞧,是有人既热爱又勤奋好学还有天分的。
这样老师和学生的双向奔赴,是所有老师梦寐以求的。
有这样一场师生教学的经历,才让邵老大夫真真切切觉得自己这辈子很圆满,没有遗憾。
如果单纯自己学得好却没有衣钵传人,晚年总是有遗憾的,只有找到如意的传人,他才会觉得此生圆满、无憾。
听见邵老大夫要去总院那边坐诊,方姥娘立刻对陆老爹道:“咱们玩这些天也差不多了,也不能天天玩,我瞅着你也去吧。”
大医院肯定不一样,女婿跟着过去也能学习进步。
不等陆老爹说什么呢,邵老大夫道:“那肯定的,咱们一起去。”
陆安、侯博、侯伟三个懵了,他们来找盼盼甜甜玩,结果两人要去总院上班儿?
侯莹倒是无所谓,她反正在哪里都行,在家里跟着方荻花或者继续做她的头花也行,她带了材料包来的。
盼盼却对他们道:“爷爷他们一周去三四天,不会天天去的。”
去医院是为了接触病人,保持医术的敏感度,又不是纯粹赚钱。
再说邵爷爷年纪大了,盼盼觉得他应该以休息为主,一星期去三天接触的病人也够甜甜消化整理的。
至于怎么去总院那边,以邵老大夫的傲性是不会主动打电话过去问的,他只需要给祁州那边院长打个电话,说自己年纪大了想在这边跟年轻人多住阵子,休息休息,教教学生然后带着学生编编书。
甭管祁州院长是不是听出他后面的打算,知道老爷子不回祁州的第一反应就是给首都解放军总院儿这边院长打电话。
总院这位院长是他学长,有这种好事儿怎么可以不告诉学长?
这种医术精湛且有家学渊源的老中医,别说半年一年的,就是请他去讲一堂课,大家也受益匪浅啊。
再有邵老大夫刚带着陆老爹和甜甜救了俩战士呢,军区这边老首长也很快得到消息,自然要上门致谢。
然后帮忙探探口风,转达一下总院院长的意思,想请老爷子带着助手去总院坐诊交流。
这事儿就成了。
总院院长亲自坐车来大院儿把邵老大夫和陆老爹、甜甜盼盼给接过去先参观再商讨待遇和工作问题。
他们当然希望老爷子上班时间越多越好,但是也不好说出口,还是让老爷子酌情确定。
毕竟这么大年纪的老大夫要当先生而不是耗材,坐诊的大夫不差他一个呢,只求他定期过来坐诊解决一下疑难病例,然后给其他大夫讲讲课就行。
最后在盼盼的建议下,他们一周来三天,二四六上午坐诊,下午授课。
医院答应,也给出了丰厚的待遇。
人家不计较你一周才上三天班,而是直接按照在祁州那边的待遇给,按月发工资发各种票。
在院长看来邵老大夫教新人那是大材小用,让他给其他的中医大夫授课才是充分薅羊毛。
这样能直接提高其他大夫的医术,其他大夫再培养新人学生,可以从总体上提高医院的中医水平啊!
其他大夫看甜甜和盼盼的眼神那叫一个羡慕,他们也想天天跟着邵大夫学习,想问什么就问什么,邵大夫又会手把手地教他们尽可能的多知识。其他大夫对老大夫也不抠门,有些也有家学的拿出家里的医案笔记跟邵老大夫讨论,大家共同进步。
首都其他医院有名的老中医听说总院这里来了个祁州名医,也跑来切磋,一时间总院中医部门热闹得跟过年一样。
那些久治不愈的慢性病人得到消息也纷纷到总院这里挂号,没有资格来看病的千方百计地托关系过来看。
有些人辗转几个医院中西医都看不好的病,在邵老大夫这里扎针推拿加喝汤药,三副药下去就见好转。
其中一个病人缠腰火丹很严重,影响日常生活工作,中西医都看过,吃过很多药抹过很多药膏,结果越来越厉害疼得他生无可恋。
眼瞅着就要盘一圈,他吓得要死,因为民间传说缠腰龙盘一圈即死。
邵老大夫让他别自己吓唬自己,盘一圈盘两圈也不会死的,但是会疼得睡不着觉吃不好饭。
他给开了药方,再搭配针灸、泡药浴。